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但肯定還會有人要來。
就不知道是武慧妃先到還是寧王先到了。
說起來,李琦這兩天也是安靜得有些讓人詭異。
想起自己這個弟弟,李瑁便忍不住摸了摸臂上的箭傷。
也不知道是因爲李白的藥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傷的癒合速度快得出奇。
還有那個叫元方的……
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仔細梳理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什麼疏漏之後,李瑁才又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事情。
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寧王身上。
照理說,李嗣莊和李璡兩個兒子同時失蹤,他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着急,可爲什麼到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難道就因爲李林甫去找了他一次?
甚至是警告了他?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微乎其微,不可否認,寧王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否則也不會主動把大唐天下讓給李隆基。
但正因爲他連天下都已經讓給了李隆基,只要她開口,李隆基不可能不管他兒子的死活。
這事兒,怎麼看都透着一股詭異……
正自百思不得其解,楊玉環便端了一碗麪進來,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李瑁立時食指大動,一個骨碌就從牀上爬了起來。
吃了兩口,李瑁忽然就想起楊玉環曾跟寧王夫婦去廟裏還過願。
李隆基崇道,而且有意打壓佛家,在這種大背景下,寧王夫婦要許願,應該去道觀纔對,去什麼寺廟?
想到這裏,李瑁便漫不經心的問道:“環兒,你與上次與寧王叔同去還願的寺廟是哪一座啊?”
楊玉環便笑道:“那寺廟叫做法興寺,就在少陵原上,並不甚大,也不見有名的高僧,王妃卻選了那裏爲王爺祈福……”
這就更加奇怪了。
李瑁忍不住便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楊玉環見他如此,便又問道:“王爺在想什麼?”
“環兒,那法興寺可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楊玉環皺着秀眉想了一想:“若硬要說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也只有那法興寺的住持智明大師着實太年輕了些,別的倒是真沒看出來。”
聽她這麼說,李瑁便是一聲訕笑:“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楊玉環卻是有些擔心:“王爺,妾這幾日總是心緒不寧,王爺所做之事,怕是兇險得很吧?”
李瑁便笑着握住了楊玉環的手:“不算兇險,也就是比較費腦子罷了,而且今日之後,我也不打算再出府了,環兒不必擔心。”
“王爺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不然我爲何要佯裝受了重傷?”
楊玉環立時喜上眉梢:“那就好,妾這幾日總有些心緒不寧,連覺都睡不好……王爺快喫,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碗麪喫完,竟是沒喫飽,李瑁便將碗一推:“還有麼?”
楊玉環連忙接過那碗:“妾這就讓嫣兒再煮。”
將將出門,陳文修便又找了過來:“殿下,盛王那個師傅來了,說是有急事要尋殿下。”
元方?
李瑁眉頭一皺,連忙又跑到榻上躺好:“去把人叫來吧。”
片刻之後,元方便來到屋中,朝李瑁行了禮,就遠遠的站在屋角,既不上前,也不說話。
李瑁等了一會兒,實在是憋不住了:“你不會是來瞧我什麼時候死的吧?”
元方便是微微一笑:“殿下死不了的。”
李瑁便是一驚,難道自己詐傷被他看出來了?
皺了皺眉:“不要跟我賣關子,你到底爲何而來?”
“我看見李白離開長安了,料想殿下現在身邊應是無人可用,所以就來了。”
李瑁差點兒沒笑出聲來,但現在自己是“重傷之身”,顯然是不宜笑的,憋悶之下,聲調就變得很是奇怪:“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棄暗投明,爲我效力。”
“你到底什麼意思?”
“元方只是發現了一些不該發現的事,所以來看着殿下,以免殿下不小心真的死了。”
這話是越說越奇怪了。
但李瑁卻是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你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事?”
“殿下何必多問,我能說出李白這個名字,而且知道他已經離開長安,自然就知道他爲什麼要離開長安。”
想詐我?
門兒都沒有。
李瑁輕哼了一聲,直接換了個話題:“拿箭射我的人你查到了麼?”
元方搖了搖頭,沒說話。
“別忘了,我只給了你四天時間,你可只剩下兩天了。”
元方便皺了皺眉:“時間本就太緊,眼下長安又被殿下弄得亂成了一鍋粥,時限之內,怕是查不出來了。”
“東西可以亂喫,話可不能亂說,什麼叫我把長安弄成了一鍋粥?”
元方只是笑了笑,又沒說話。
李瑁只恨不得從榻上跳下來給他一巴掌,但想了想李白的話,還是算了吧……
元方不說話,李瑁也不想再跟他說話,屋裏安靜了一會兒,楊玉環便又端了一碗麪進來,見到元方在此,只當李瑁有事要處理,放下面便又退了出去。
但李瑁卻是沒胃口了。
又過一會兒,元方突然開口:“面涼了,殿下若是不喫,可否賞給元方?”
李瑁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想喫你就喫,別說得那麼難聽。”
元方點了點頭,也不多話,走到桌前端起那碗已經坨得不像樣子的面,三兩口便吃了個乾乾淨淨,連湯都沒剩一口。
喫完之後,把碗放在原處,自己又站回到了屋角,看那樣子竟是不打算走了。
李瑁實在是受不了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聽過。”
“聽過你還不滾?”
“殿下恕罪,元方暫時不能滾。”頓得一頓,突然又補充了一句,“盛王瘋了。”
李瑁便是一聲冷笑:“裝的吧?”
“殿下知道就好。”
“…………”
這麼直接?
李瑁真的服了,氣悶之下,便是一個翻身,扯過被子就蓋住了頭面。
奶奶的,要不是現在府裏沒有高手,又不敢把事情鬧大,怕暴露了藏在後院的那些人,老子需要受這鳥氣?
“是我讓他裝瘋的。”
李瑁心頭微微一動,但依舊不想理他。
“琦玉莊的事情,盛王也只是被利用了,他並不知李林甫用上了五石散。”
“李相與惠妃娘娘早已綁在了一起,殿下要扳倒李相,就等於是要扳倒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倒了,殿下也必然會受到牽連。”
“殿下所爲,無異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還是故意的……”
“就算殿下無意爭奪那太子之位,但似乎也沒有必要自己害自己,要知道以五石散控制朝廷命官,往大了說便是謀反之罪。”
“當今陛下最忌憚的,無非就是宮廷政變,所以此事一旦坐實,娘娘、殿下和李相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實在是不明白殿下爲什麼要這麼做。”
“殿下……”
心底的煩躁終於徹底,李瑁猛地翻身坐起,雙眼一瞪:“你到底能不能滾?”
元方就是一愣,隨後微微低頭:“雖然不知殿下用意,但我想賭一把,所以,等殿下把藏在王府後院的那些人都交出去了,元方即刻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