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慧妃謀害前太子之事,究竟是怎麼流傳出去的?

    只能是知道內情的人悄悄捅出去的。

    而知道內情的人,數來數去也就那幾個。

    楊洄?

    可能性不大。

    身爲武慧妃的女婿,自己的姐夫,這麼做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好處。

    而且在坊間的傳聞中,他也是作爲反面形象出現的。

    武慧妃身邊的宮人?

    這個可能性也很快被否定。

    武慧妃仔細回憶了整件事的前後細節,知道這事兒的人,都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動機。

    一番推敲,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李林甫!

    首先,他是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的,這一點,武慧妃的話便是最直接也最有力的證據。

    其次,他又沒有直接參與到這件事中來,楊洄和武慧妃行事之際,他居然恰好病了!

    第三,每一個對他不滿的人,都是因爲他排擠張九齡、裴耀卿等人,而沒有一個把他和前太子以及二王之死聯繫在一起的。

    由此可見,這個老傢伙,很有可能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要利用這件事作爲自己的政治資本。

    只要他手裏捏着這個資本,武慧妃便只能跟他站在統一戰線!

    而在不經意間傳出一些流言,也是爲了在需要的時候用以向武慧妃和盛王施壓。

    當然,現在他想要藉此事拿捏的對象,多半已經變成了自己。

    怪不得他對自己那般信任。

    原來不僅僅是因爲自己演技好,裝出了一副除他之外,再無助力的樣子。

    恐怕更大的原因,還是他手裏捏着武慧妃、盛王和楊洄謀害前太子的證據。

    而自己身爲武慧妃之子,一旦武慧妃因此坐罪,自己也一樣難以倖免。

    換言之,李林甫自認已經捏住了他們這一家人的命門。

    那他當然不會擔心自己會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甚至於,既便有一天自己登上了帝位,他依然可以憑藉此事大作文章。

    光一個得位不正的帽子扣下來,就能搞出無數風雨。

    自己能不能在那個位置上穩穩當當的做下去都是未知之數。

    果然是老狐狸啊!

    李瑁越想越覺得李林甫這個人實在是太恐怖了。

    其城府之深,謀劃之遠,簡直匪夷所思。

    幸好自己去了趟琦玉莊,遇到了柳鳳娘這幫小姑娘。

    否則一旦生出了藉助李林甫的力量對付李隆基,與他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心思。

    說不定就會掉進他的圈套,一輩子受制於此人。

    論手腕,自己比起這傢伙還是差了些啊。

    也就是站在了無數巨人的肩膀之上,眼下才能勉強把李林甫弄得有些首尾難顧。

    但距離真正的扳倒他,還差一步。

    或者說還差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叫做張暐。

    他跟張暐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爲什麼只要張暐回京,他便可以高枕無憂?

    李瑁百思不得其解。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李林甫和張暐都不應該是同盟關係。

    而且也找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同利益的存在。

    想來想去,也只能趕在張暐回到長安之前把李林甫這事兒給弄成鐵案。

    不只是擄虐民女,還要加上個意圖控制朝臣,欲行不軌的大罪纔行。

    可是……

    李瑁再次看向武慧妃,猶猶豫豫的問道:“母妃,前太子李瑛一事,你敢跟父皇說麼?”

    武慧妃果然大喫一驚:“此舉與找死何異?”

    李瑁卻是搖了搖頭:“依兒臣看,卻是未必。”

    “父皇又不是傻子,既然連顏真卿、王維都知道母妃你涉嫌構陷殺害前太子,父皇怎麼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但是父皇查了嗎?也許暗中在查,但父皇對母妃的寵愛卻是未減分毫。”

    “甚至還對兒臣委以重任,母妃覺得,這合理嗎?”

    確實不合理!

    武慧妃皺着眉頭細細思索了一番:“瑁兒的意思是,以陛下對你我母子的寵愛,就算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也不會責罰你我?”

    李瑁又搖了搖頭:“兒臣的意思是,父皇很有可能覺得李瑛他就本就該死。”

    武慧妃又是一愣:“瑁兒這話,母妃不懂。”

    “母妃,我問你,我那爲前太子哥哥,長得像父皇麼?”

    “他長得更像趙麗妃……瑁兒爲何有此一問?”

    “母妃,兒臣接下來所說的話,純屬瞎猜,你權當聽個樂兒。”

    李瑁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母妃,你知道呂不韋麼?”

    武慧妃點了點頭:“當然知道。”

    “那你可曾聽聞過一種說法,始皇帝嬴政,乃是呂不韋和趙姬所生?”

    話音一落,就見武慧妃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向了自己:“此等說法,荒謬無稽!”

    一聲斥責之後,又繼續說道:“瑁兒切不可讓你父皇聽到這這般言論。”

    看着武慧妃突然變得嚴肅甚至有些生氣的樣子。

    李瑁立刻就想到了自己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李琦。

    這事兒鬧得,居然無意間踩到了母妃的尾巴……

    但話已經說到了這裏,沒道理就此打住。

    李瑁便是一咬牙:“母妃,不管事實如何,麗妃娘娘在張暐家中一住就是八年。”

    “反正換了是兒臣,自己老婆在別人家裏住了八年,我心裏是怎麼也不會舒服的,除非我就一個兒子,否則絕不會把家產全都交給這個在別人家長大的孩子。”

    彷彿一語驚醒夢中人!

    武慧妃的眼中竟突然有了一絲光亮。

    李瑁又繼續說道:“所以父皇很有可能早就有了要廢掉前太子之心,只是礙於嫡長之制和王琚張所立之功,不得不讓李瑛一直在太子之位上呆着。”

    “直到母妃您給了父皇一個絕佳的機會!”

    這事兒確實是李瑁自己胡亂猜測的。

    原因也很簡單,李隆基廢掉前太子李瑛的過程,實在是太草率了。

    甚至連一次正式的審問都沒有。

    僅僅只是查實其着甲入宮,便給他定了罪,開開出皇籍,貶爲庶人。

    在其死後,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悲傷情緒。

    這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除非,李隆基根本就沒拿他當兒子看!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也許真的可以賭一把。

    讓母妃以再次被邪祟所侵,不堪其擾又愧疚難當爲藉口,直接在李隆基面前挑明害死前太子李瑛之事!

    那麼自然而然的,李林甫在此事之中扮演的角色也就會被李隆基所察覺。

    他始終堅信,李隆基不是笨蛋。

    不僅不是笨蛋,還是個絕頂聰明之人。

    只是後來過於自負,加之年老之後耽於享樂,纔會讓李林甫、楊國忠把持了朝政,種下禍根。

    若是把李林甫企圖拿住慧妃娘娘和兩位王爺的把柄以備將來所用的意圖暴露在李隆基面前。

    再加上琦玉莊向朝中官員及其家屬供給五石散的行徑……

    只要李隆基認定李林甫在想法子操縱皇室子孫和控制朝廷命官,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自古以來,皇帝最忌憚的是什麼?

    權臣專政,架空天子!

    而反過來再看自己的母妃。

    構陷謀害太子,的確是重罪一條,但如何處置,在這個時代,還不是李隆基一句話的事兒?

    如果他心裏真的沒把李瑛當兒子看待,那麼就不會因爲李瑛的死而把武慧妃和自己趕盡殺絕。

    到時只要自己在想想辦法,說不定最終的懲罰就是流放出京。

    若是這樣,即便最後要去的地方不是益州,那也比留在長安要好。

    李瑁越想越覺得可以賭一把。

    這才大着膽子慫恿武慧妃向李隆基自首。

    而他的慫恿,顯然也觸到了武慧妃心底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

    自從李瑛死後,驚懼,疑怖,還有愧疚一直在折磨着她。

    直到李瑁醒來,這些情緒才稍有緩解。

    但她也知道,這件事,終將會成爲自己一輩子都難以解開的心結。

    而現在,自己的兒子給了自己一個解開心結的機會和可能。

    更何況,瑁兒如此優秀,連仙人都站在他那一邊。

    自己這個當孃的,又豈能耽誤他的未來?

    既然瑁兒說了,那我就做!

    爲了他,死又何懼?

    良久之後,武慧妃終於把心一橫:“瑁兒,母妃就陪你賭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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