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雙眼便是一亮，但很快又被猶豫代替。
看到他這幅樣子，李瑁覺得幾乎可以確認他剛剛寫的那個字兒是出於推背圖了。
換句話說，只要自己能看到推背圖，再把那些字兒給記下來，今後再找李白給自己翻譯翻譯，就可以齊活兒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張護身符。
想知道推背圖寫了什麼不？
嘿嘿，殺了我，你就自己慢慢研究去吧，我就不信你能憑空搞懂這些道門古篆的意思。
人李白當初可是說過，這種道門古篆，當今之世，恐怕只有他一人認識！
哎呀~~~
這可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兒啊。
妥了，可以讓母妃大膽的向父皇自首坦白，徹底將李林甫拉下馬來了。
有了這張護身符，李隆基絕對不會要了母妃和自己的命，順帶着連李琦的狗命也都能保住了。
李瑁心頭高興，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揚，但心裏還是想着要看看推背圖。
但他知道，這事兒急不得。
瞧李隆基那副糾結躊躇的樣子，說不定那推背圖中除了對未來的預言，還隱藏着一些其他重要的祕密！
沉默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李隆基才終於又再次開口。
“瑁兒，父皇之前說在你出生之時，便已有了立你爲儲之意，但那時朕已然立了趙麗妃之子李瑛，也就是你二哥爲太子，無故廢長，實乃大忌。”
怎麼又說回去了？
咱繼續說推背圖的事兒多好啊！
李瑁皺了皺眉頭，決定儘快結束這個話題：“父皇，兒臣真的無意太子之位，尤其是拜在師傅門下之後，更是如此！”
李隆基卻是揮了揮手：“不要打岔，聽父皇慢慢道來。”
“除了廢長立幼，乃是大忌之外，父皇當時還有其他顧慮，其中之一，便是道門天師王琚。”
王琚！！！
聽到這個名字，李瑁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認認真真的聽了起來。
李隆基對他這樣的表現十分滿意，便又繼續娓娓道來。
“人都說王琚乃是父皇好友，其實那是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大唐自高祖立國，便崇奉道家，更是遙尊道門祖師李耳爲大聖祖高上大廣道金闕玄元天皇大帝。”
李耳，就是老子，正兒八經的道家開山鼻祖。
不得不承認，李淵當初這一手相當漂亮，可以說是將皇權天授的把戲玩到了極致。
有此也可得見，有唐一代，道家和道門所受之尊崇想必當是歷朝歷代之最。
李瑁忍不住便點了點頭。
李隆基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則，高宗皇帝薨逝之後，武后篡位，以周代唐，爲了貶損李唐皇室，一面大肆打壓道門，一面不遺餘力的扶持佛門。”
李唐以道門正統傳承自居，要確立武周在天理上的合法性，就得找個能跟道門相抗衡，甚至是壓制住道門的勢力出來。
佛門，絕對是不二之選！
以武則天的政治智慧，這絕對是正常操作。
李瑁忍不住又點了點頭，李隆基終於忍不住問道：“瑁兒，你頻頻點頭，可是有什麼見解？”
這會兒又來問我？
你到底要我怎樣？
看了李隆基一眼，見他有些不高興，這才明白是自己的肢體語言妨礙到人家講故事了。
李瑁嘴角便是一扯：“沒有沒有，父皇您繼續。”
李隆基這才又繼續說道：“在那之後，整整十五年，天下佛門四盛，大行其道，而道門卻逐漸式微，風光不再。”
“直到神龍初年，道門纔再一次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之中。”
“那次代表道門出手的，便是王琚。”
“他和駙馬王同皎預謀刺殺時任梁王的武三思，卻不幸被宋之問和其弟宋之遜告祕。”
“東窗事發，王同皎被斬於家中。王琚則逃至揚州，隱姓埋名……那一次，他能活着走出洛陽，先皇和朕出了不少力。”
“不過也是因此，妖后韋氏連同武三思對道門恨之入骨，大力清剿，短短兩年，道門傳承，十不存一。”
“再後來，王琚自揚州回，引張暐與朕爲友，再之後，妖后韋氏倒行逆施，毒殺中宗皇帝，朕即起兵殺之，也是在那一夜，安樂公主向朕奉上了推背圖，企圖換其一命。”
“朕自然不許，一劍將其殺之，但在此之前，她已向朕稟明，世上能解推背圖者，唯上官婉兒一人矣。”
“同是在那一夜，朕拿住了上官妖人，但那時情勢混亂，實非逼問推背圖之良機，朕便令王琚將其祕密關押，另尋了一個身材相貌與上官婉兒頗爲相似的宮女斬於旗下。”
“本想待大局稍定，便命上官妖人解說推背圖，卻不料這妖人竟然一個字也不肯透露，後來更是設法與太平公主勾連，妄圖再覆社稷……”
李瑁聽到這裏，已經是頭皮發麻，唐隆政變之時就被李隆基給囚禁了，居然還能跟先天政變扯上關係，這上官婉兒還真是個牛人啊！
不過李隆基的這番話，卻是也暴露了他自己的野心，如果他真的像自己說的那樣一切都是爲了大唐社稷，天下萬民。
那他得了推背圖，爲何不獻給隨後登基的唐睿宗李旦？
不但沒獻出推背圖，還把能解讀推背圖的關鍵人物上官婉兒給祕密關押了起來，甚至造出上官婉兒已死的假象去欺瞞世人！
由此不難推斷，如果當初李憲沒有讓出太子之位，呵呵……
只能說寧王叔傻人有傻福，就這麼撿了一條命。
李隆基卻是不知這一番講述，已經在無意間讓李瑁認清了自己的真面目，猶自侃侃而談。
“再後來，朕登上皇位，勵精圖治，開創盛世，但上官婉兒這個妖人卻始終不肯爲朕解讀那千古奇書推背圖，朕也惡見其面，只令王琚時時盤問於她。”
“這妖人身負奇功，老而不衰，朕本以爲有的是時間跟她慢慢磨，卻不料開元九年，她竟突然暴斃獄中。”
“朕聞訊從洛陽趕回，卻只看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屍體，和上官妖人鑿刻於那暗牢石壁上的一句遺言。”
原來如此，全都連上了！
李瑁一邊在心頭重新組織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邊不失時機的問了一句：“什麼遺言？”
李隆基便是一聲冷哼，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道：“一帝兩朝，盛極而衰，成也三郎，敗也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