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竟然生出一絲受寵若驚的感覺。
想得一想，讓蘇曼莎和嫣兒帶走了楊玉環，便急急忙忙跟着李白而去。
張七娘就躲在寨子後的一個小山洞裏。
大熱的天兒，卻穿了一身斗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即便如此，她還是把身子縮成了一團。
李瑁看得心疼，又有些愧疚，朝着她深深的鞠了一躬：“七七姑娘，對不起。”
“不，不怪，不怪你。”
聲音依舊嘶啞，而且說得有些喫力。
這讓李瑁更不好受，暗暗下定決心，哪怕千難萬難，也一定要讓她恢復如初：“七七姑娘放心，我就是拼上這條命，也會讓你再變回原先那個張七娘！”
藏在斗篷下的身子便是微微一顫，片刻的沉默之後，嘶啞的嗓音纔再度響起：“姨，七姨，不求……不敢……”
李瑁楞了一下，看向李白，表示沒聽懂。
李白就嘆了一口氣：“師姐說，你以前叫她七姨，她也不奢求能變回以前。”
李瑁立時眉頭大皺：“這怎麼行？”
“第一，七七姑娘變成這樣，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必須一管到底。”
“第二，我若把七七姑娘叫做姨，那小白你不是就成了我姨父？這個虧，我可不喫！”
話音落下，張七娘就發出一串古怪的聲音。
很詭異，也很難聽，但李瑁和李白都聽出來了，張七娘這是在笑。
她竟然笑了！
兩人對看一眼，皆是欣慰無比，尤其是李白，看向李瑁的眼神之中，還帶了幾分感激。
自從在法興寺地宮重逢之後，這還是張七娘第一次笑！
但張七娘明顯也被自己古怪的笑聲給驚到了，立時便又生生頓住，整個人也蜷縮得更加厲害。
李白大感心疼，要去摟她，卻又被她一個閃身避了開去。
然後才又開口說道：“那個，好喫，謝謝！”
這說得定是冰淇淋了！
李瑁連忙答道：“七七姑娘若是喜歡，我便教會小白，讓他天天做給你喫。”
“瑤疆，危險，你們，別去！”
“不行，蠱王說了，要讓你完全恢復原狀，需得萬蠱之王將你體內蠱毒盡數拔除方可！那萬蠱之王只有巫神教總壇纔有，所以苗疆，我是非去不可的。”
李白也點頭道：“師姐，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只待老李在益州站穩腳跟，立時便兵發瑤疆，將那萬蠱之王搶了回來給你治病，便是爲此送了性命，我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張七娘又是微微一顫，然後咬牙切齒的說出了四個字：“他們，騙人！”
李瑁和李白聞言大驚，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麼意思？”
……
……
足足交流了一個多時辰，李瑁才從張七娘斷斷續續的話中弄明白了她的意思。
本來她今日讓李瑁前來相見，是要告訴他，楊玉環之所以變得癡癡傻傻，是因爲體內有三股佛門內勁互相沖撞，以至神志受損。
只需學會這三種功法，慢慢調理，自然便可復原。
先前還以爲李瑁會這些功法，所以才讓楊玉環跟他學，但今日才知李瑁自己也是不會的。
不過空空散人是個奇才，論打架，她可能不如同門的兩個師兄，一個師妹，但若說到治病療傷，她絕對是玄機道中不做他想的第一人。
可這空空散人從不輕易出手爲人治病療傷。
今天吃了李瑁所做的冰淇淋，她便知道，李瑁定然能將空空散人拿捏住，所以將李瑁喚來，囑咐他想法子求空空爲楊玉環化解她身上的佛門內勁。
這也是因爲她深知造化弄人的痛苦，故此實在不願看着李瑁和楊玉環之間再有悲劇上演。
明白了她的意思，李瑁對她更是又感激又愧疚。
所以，對於她所說的蠱王騙人一事，便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她之所以說蠱王騙人，無非就是因爲巫神教跟佛門一場大戰之後，那所謂的萬蠱之王噬金蠶已經不存在了。
沒了，可以再養！
李瑁不相信對巫神教來說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們會說放棄就放棄！
至於到時巫神教給不給……
若是給，那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大家還能做朋友。
若是不給，哼哼，那可就別怪我出陰招，下狠手了。
而關於這一點，李白自然是無條件站在李瑁這一邊的。
就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要能治好張七娘，別說是巫神教總壇，便是陰曹地府，凌霄寶殿，他也敢闖上一遭！
有沒有李瑁，都是一樣！
若非李瑁苦口婆心的勸着，張七娘現在又需要他陪在身邊穩定情緒，只怕他早就單槍匹馬殺去瑤疆了。
除了這兩件事，張七娘還十分罕見的跟李瑁聊了些過往的情況。
雖然有很多事她自己也記不太清了，但不知爲何，卻是對當初那個虎頭虎腦的小李瑁印象深刻。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緣分。
從山洞裏出來之後。
李瑁滿懷感慨，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小白，我不想再在這裏耽擱了，七七姐受的哭已經夠多了，我想讓她早日變回你記憶中的模樣。”
李白便是一聲長嘆：“我又何嘗不想……當年在青城山上，師姐可是所有人的寶貝，就連空空師叔這樣的大魔頭，對她都寵愛有加，喜歡得不得了！”
“我甚至懷疑百里牧突然對玄機道恨之入骨，也是因爲師姐被帶走時，玄機道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爲她說句話。”
李瑁眉頭就是一皺：“那你當時幹嘛去了？”
“我？”
李白便是一聲嗤笑：“我那時連個屁都不是，我說的話，誰會在意？”
李瑁瞪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說了？”
“我說了啊，然後就在後山被關了整整三年……你知道那三年我是怎麼過得麼？”
李瑁心頭便是一顫，沒算錯的話，那個時候的李白，應該才只有十二歲，雖說已經跟張七娘萌生情愫，但畢竟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孩子，被關了三年……
這絕對是妥妥的童年悲劇啊！
李瑁覺得自己不應該讓李白在去回想那段慘痛的經歷，便沒有接話。
不料李白卻是自顧自的往下說了起來。
“若是沒有師姐，我便不會被關在後山三年。”
“不在後山被關三年，我便不會遇到老頭兒。”
“遇不到老頭兒，我頂多也就只能算是個普通天才……”
聽到這裏，李瑁就覺得這味兒不太對了！
怎麼感覺李白又要裝逼？
果不其然，就聽得李白一聲長嘆：“縱觀古今，放眼天下，能在三十歲的年紀便有我這般成就的，只怕絕無僅有，而這一切，皆拜師姐所賜，真真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李瑁直接擡腿就走。
“誒，你幹嘛，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才懶得聽你吹牛逼呢，你這麼厲害，去長安把王琚給我抓來練刀啊！”
“嘿，你這人，你給我五年……不，三年足矣，三年之後……”
“呸，三年之後，你乖乖在家帶孩子吧你！”
看着兩人嘻嘻哈哈的笑鬧着遠去的背影，藏在斗篷下的雙眼便露出三分欣慰，七分惆悵。
師弟還是那個師弟。
但是自己，真的還能變回原來的樣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