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只用了半個時辰就把本縣官員和士紳都找了來。

    富源縣實在是不大,爲了多湊些人氣,顯得不那麼寒酸,但凡是有點兒地位的,全都被叫到了縣衙。

    前往文州州府報信兒的人也快馬加鞭的上了路。

    他估摸着刺史大人接到信兒,最多三日便能抵達富源縣城。

    只希望這三日內不要出什麼問題,只要文州州府的那些大人都到了,自己也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這些年在鄧覺手底下做官,對於他的那些所作所爲,孫浩實在是太清楚了,如果來人真是壽王殿下,其目的也是整頓吏治,那鄧覺可以說是死得不冤。

    但自己麼……

    反正無功無過,也不求攀上壽王這顆大樹,只要能保住官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也就夠了。

    夜宴就設在了縣衙後院。

    滿滿當當的幾大桌,海味是沒有的,但山珍卻是豐富得很。

    至於那酒嘛,反正李白覺得不錯。

    呵呵,在他這兒,只要是酒,就沒有不行的。

    但席間氣氛,卻是有些壓抑的。

    畢竟來到這兒的人都聽孫浩說了,眼前這個疑似壽王,剛剛纔在高家村殺了縣令,屠了守備。

    不管他是不是壽王,反正殺人不眨眼這五個字兒是跑不了的。

    李瑁也不在意,反正這場夜宴的目的只是要讓這些人知道,老子來了,你們給我小心點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該有的客套和過場也都走完。

    李瑁便開始直奔主題了:“本王此次前來赴職,特意選了這條路,爲的就是體察民情,看看我劍南的百姓是否富饒安康,官吏是否清廉能幹。”

    說着便是一頓,然後冷笑三聲:“富源縣縣令貪贓枉法,已被本王殺了,你們說說,他的位置該由誰來接替?”

    衆人便嚥了一口口水。

    過得片刻,方纔有人答道:“按例,當上報州府,再由州府推薦人選,經由朝廷審覈後釐定人選,在此之前,由縣丞代行縣令之職。”

    話音剛剛落下,孫浩便連忙說道:“此舉不妥,啓稟殿下,下官才疏學淺,且體弱多病,實在不敢擔此重任。”

    說白了就是不想擔責任嘛!

    李瑁便是呵呵一笑:“才疏學淺,體弱多病……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既如此,這縣丞你也別當了,回家種地去吧。”

    孫浩就是一愣。

    李瑁也不去管他,又繼續說到:“縣令死了,縣丞無用,接下來,該輪到主簿了吧?”

    一邊說着,一邊就看向了方纔向自己敬過酒的冉主簿。

    冉主簿心裏就是咯噔一下,殺了縣令,擼了縣丞,現在這是要來找我的麻煩了?

    想到自己花了不少錢才得了這個主簿的官職,眼下上任還不到一年,連本兒都還沒撈回來……

    冉主簿不淡定了,但理智尚存:“殿下,孫縣丞方纔不過是自謙而已,孫縣丞爲官多年,熟悉民情,由他暫代縣令之職,合乎朝廷法度,亦是情理之中!”

    以退爲進,借力打力,把孫浩推出來當擋箭牌,這一手,高啊!

    李瑁便笑眯眯的看向孫浩:“孫縣丞,你是自謙麼?”

    孫浩立刻就急了,眼下情況不明,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麼?

    當下便站起身來朝着李瑁深深一揖:“下官在這縣丞的位置上已坐了足足八年之久,倘若真有才幹,早該提拔,所以下官方纔當真不是自謙,下官之才,也就做個縣丞了!”

    雖說本意是推脫責任,但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多少有些酸,卻是不經意間表露了潛意識中的不滿情緒。

    李瑁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這傢伙是在抱怨自己當了八年縣丞都沒能受到提拔啊!

    若真是因爲才幹不足也就算了,但若是他和鄧覺等人並非一黨,所以才受到了排擠,那倒是可以看看此人是否堪用。

    念頭生出,李瑁便擺了擺手:“本王初來乍到,爾等才幹如何,品行高低,自然不甚了了……也罷,今日夜宴,暫且不提此事,本王會在此處逗留幾日,屆時再做決斷。”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肅貪整風,還是敲詐勒索?

    衆人立時皺起了眉頭。

    忽然又聽李瑁說道:“說起來,你們這富源縣縣尉的架子倒是不小,大家都來了,唯獨他敢缺席,看來也是不想幹了。”

    話音落下,便見衆人齊齊顫了一顫,孫浩更是面露驚恐,臉頰肌肉都不自覺的抽搐了起來。

    縣尉已經被他給殺了啊!

    一箭穿喉,連句遺言都沒有!

    此時提起這事兒,擺明了就是在提醒我們,誰要不聽話,誰就是個死啊!

    他們哪裏曉得,李瑁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被元方一箭射穿了喉嚨的將官便是富源縣縣尉,同時又兼着守備統領一職。

    此時提起,不過想找個藉口發飆而已。

    大小官員都來了,就你個縣尉沒到,擺明了不給面子嘛!

    可等了許久都沒人接話,又見大家表情怪異,李瑁也是好奇,難道這富源縣縣尉還是個人物不成?

    這麼一想,便又說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親自去他家看看,你們誰願帶路?”

    唰的一聲,所有人的面色都變得慘白一片。

    殺了人不算,還要抄家,說不好連家中親眷都要受到牽連。

    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坐立不安。

    李瑁有些好奇,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怎麼回事兒,難道這富源縣縣尉當真惹不得?

    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心中不服,便猛的一拍桌面:“本王讓你們帶路,沒聽見麼?”

    話音一落,便是噗通一聲。

    卻是縣衙中地位最低的佐史跪在了自己的座位旁邊:“小的有罪,請殿下開恩……小的願戴罪立功,只求殿下饒小的不死,更不要累及家眷!”

    李瑁就是一愣。

    這是唱的哪一齣?

    下一刻,又有人跪了下去:“小的亦是有罪,亦願戴罪立功,亦求殿下饒小的不死,不要累及家眷!”

    這回跪下的是富源縣的一名錄事,好像姓劉來着,叫什麼不記得了。

    有人帶了頭,剩下的也都紛紛效仿。

    “殿下,下官知錯,下官也要戴罪立功,求殿下給個機會!”

    “殿下,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幼齒孩童,求殿下憐憫,從輕發落!”

    “殿下,下官……下官……您老人家讓下官幹什麼,下官就幹什麼,只求殿下饒了下官!”

    “殿下,下官也是身不由己,那該死的鄧覺身爲縣令,他的話,下官不敢不聽啊!”

    李瑁直接就懵了。

    好好的一場晚宴,怎麼突然就變成自首大會了?

    難道是因爲自己霸氣側漏,震懾住了他們?

    李瑁就看了李白一眼,和他一樣,李白也是一臉懵逼,陸寧就更不用提了。

    倒是空空散人笑嘻嘻的問道:“先說說,你們都犯了什麼罪?”

    她這一句話問出來,除了這些個小官小吏,原本就已經傻眼兒的幾名士紳也都齊刷刷跪了下去。

    “殿下容秉,我叫錢大富,之前是幹了些昧良心的事兒,但那也是被這些當官的逼的,絕非本意,殿下您可要明察啊!”

    “殿下,小人不過一介商賈,官府衙門的官老爺讓我哄擡米糧價格,小人不敢不從啊!”

    “殿下……殿下……小人家中薄有資產,還有個女兒,長得十分水靈,殿下儘管拿去,只求殿下莫要殺頭抄家!”

    “對對對,小人前些日子新得了一件好寶貝,小的這就讓人送來獻與殿下,連同我那小妾一起,都送給殿下,她可是咱富源縣出了名的美人兒……”

    李瑁嘴角便是一抽。

    這就過分了啊!

    我是來主持公道的,又不是來打家劫舍搶姑娘的!

    便是冷冷一哼,又猛的一拍桌子:“閉嘴,一個一個送……”

    “啊呸!”

    “一個一個說,都給本王從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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