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也把這徐軍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三十出頭的年紀,長得到還算周正,就是那撮山羊鬍子看得讓人難受,就想一把給他揪了。

    聽到徐正發問。

    王四喜連忙說道:“徐軍曹,這小兄弟武藝高超,連我都不是對手,你讓他當一隊隊正,絕對沒問題!”

    徐正便瞪了他一眼:“胡鬧,這隊正是說當就當的麼?那至少的是校尉說了才能算的事兒……再說了,咱們這第五營都是從廣都、青城兩縣所徵,你問問誰認識此人?”

    王四喜連忙看向李瑁:“你到底是哪家挖娃,趕緊報上名來,要不然這隊正可就當不成了!”

    李瑁卻是答非所問:“徐軍曹,似乎很懂法嘛?”

    徐正就皺了皺眉頭:“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這裏駐軍大營,不管你是擅闖還是誤闖,我都能治你的罪!”

    王四喜還要幫李瑁說話,卻被徐正狠狠一眼瞪了回去:“閉嘴,陳校尉剛剛惹下殺身之禍,咱們這陣兒不得夾着尾巴做人?”

    說着又看向李瑁:“小兄弟,你打贏了四喜,是個有本事的人,但這隊正,確實不能讓你當。”

    “你若要投軍報國,咱們這兒也不是好地方,有這一身本事,何不去長征健兒營,那纔是建功立業的好去處。”

    長征健兒,李瑁是知道的。

    與府兵不同,長征健兒乃是募兵,屬於完全脫離了生產的職業軍人,主要職責乃是衛戍邊疆,遠征他國。

    所選皆是身強力壯,體格健碩之人,算得上是戰力最強的唐軍之一了。

    在劍南道這個地方要想靠軍功升官發財,也確實只有長征健兒營這一條出路。

    又或者,你有那本事打通關節,靠上一顆大樹,就像宋成高一樣,給褚明義這等掌握實權的地方大員去當上門女婿。

    李瑁見徐正說得陳懇,便也微微一笑:“我又沒說要當這個隊正,你緊張什麼?”

    徐正立時鬆了一口氣,然後又瞪了王四喜一眼:“你瞧瞧人家多通情達理,哪兒像你整天就知道打架,還不快去我的營帳裏取三百文錢來贈與這位俠士以作前往長征健兒營的盤纏?”

    王四喜癟了癟嘴,便給陳三元使了個眼色,陳三元連忙說道:“小兄弟,你稍等,我這就去給你取盤纏。”

    這是準備拿錢打發我了?

    區區三百文,當我是叫花子呢?

    李瑁便又笑道:“我雖不當隊正,可也沒說要走啊。”

    徐正眉頭又是一皺:“小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提醒你,這裏那是駐軍大營,你功夫再厲害,也經不住咱們結陣羣毆!”

    “哼哼,你還知道這裏是駐軍大營?”

    李瑁也不示弱,冷冷一哼,突然厲聲喝問:“我來問你,軍營重地,爲何沒有守衛崗哨?校場操練,爲何如此敷衍了事?身爲軍人,士卒將官何以賭博成風?”

    徐正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三問問得有些懵。

    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眉頭也皺得更緊:“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瑁便又冷笑兩聲:“哼哼……我是什麼人?你說我是什麼人?”

    一邊說着,一邊就從懷裏掏出任命文書身前一扔。

    實在是不想報出那個名字。

    太噁心人了!

    徐正楞了一下才彎腰從地上撿起文書,展開一看,立時大驚失色。

    咬着下脣又狠狠的瞪了王四喜和陳三元一眼,這才單膝下跪,朝着李瑁拱手行禮:“末將徐正,參見武校尉。”

    話音落下,四下皆驚。

    這瘦不拉幾的小子居然還是個校尉!

    可笑王四喜方纔還拿隊正之職與他做賭。

    眼見王四喜、陳三元和一衆步卒全都呆若木雞,徐正眉頭大皺,生怕他們得罪了新來的校尉,將來又要被穿小鞋。

    當下便是一聲怒喝:“還愣着作甚,這可是咱們第五營新來的校尉武大郎武校尉!”

    他奶奶的,最終還是暴露了這個令人羞恥的名號。

    李瑁便是一聲長嘆,仰面望天。

    也罷,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老子忍了,你們要笑就笑吧。

    然而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沒有人笑!

    一個都沒有!

    數百步卒在片刻的驚愕之後,便齊刷刷跪倒一片:“參見武校尉!”

    ……

    ……

    真是糊塗了。

    武大郎、潘金蓮和西門大官人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

    眼下還是開元年間,誰會因爲武大郎這名字浮想聯翩?

    李瑁坐在議事大帳之內,自嘲不已,苦笑連連。

    要是早想到這一點,直接報出名號就是,也不用跟王四喜打那一架了,還把人雙臂都給砸骨裂了,沒有十天半個月,怕是恢復不了。

    不過再一想,這樣也好,至少讓這幫傢伙知道自己是有真功夫的,不比之前那些靠溜鬚拍馬,送禮行賄上位之人。

    徐正此刻老老實實的站在賬下,半彎着腰絮絮叨叨的爲第五營的軍士們開脫。

    說他們平時不是這樣的。

    只是因爲陳虎被抓,連累全營受罰,不但該減免的賦稅、徭役沒了着落,還耽誤了家中農活兒,大家心中有怨,所以纔會顯得這般不堪。

    他這番解釋,李瑁絕對最多隻能信一半。

    但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就連自己都是假冒的,還追究別人?

    不過他倒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誰叫自己是正兒八經的劍南節度使,益州大都督呢?

    等徐正戰戰兢兢地解釋完畢,李瑁就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然後又揮了揮手:“陛下不是已經下旨,免了劍南道半年賦稅麼?你們都不知道?”

    徐正和幾名隊正便是齊齊一愣。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許久,徐正才答道:“真有這事兒?”

    李瑁便裝出一副喫驚的神情:“你們真不知道?”

    “那壽王殿下已經來了劍南道,而且已經頒下諭令,將來劍南道不徵丁稅,只按家中田產多少納賦,而且不發徭役,但有工事,朝廷拿錢僱人。”

    “啊,對了,凡服兵役者,皆可按月拿餉,餉錢可不少,便是普通步卒,一月也可領到五百錢。”

    “這些你們也不知道?”

    聽了他這話,所有人兩眼都開始放光。

    “真有這樣的好事?”

    “不徵丁稅,不發徭役,當兵還能拿餉錢,我不是在做夢吧?”

    “武校尉,你可別拿我們逗悶子,我們都是粗人,你說了,我們可就信了!”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這些話是壽王殿下說的,又不是武校尉說的,你跟武校尉較什麼真兒?”

    “誒,對哦,這壽王殿下是什麼人啊?他說了能算數麼?”

    這個問題,一下就問到了核心重點。

    徐正、王四喜、陳三元和另外兩名隊正便齊刷刷看向了李瑁。

    李瑁便皺起眉頭:“你們到底是不是當兵的?連壽王李瑁都不知道?”

    王四喜便嘁了一聲:“誰管那個啊?我是隊正,我就聽旅帥的,頂多再聽聽校尉的,再大的官兒,咱也見不着,就算見着了,那也說不上話啊!”

    陳三元也點了點頭:“就是這個理兒。”

    另外兩名隊正也出聲附和。

    李瑁便又看向徐正:“徐軍曹,你應該是讀過書的人,你也不知道?”

    徐正便尷尬的笑了笑:“也就在鄉下學堂瞎混了幾個月,勉強認得些字兒,算不上讀過書……這位壽王殿下,我猜應該是陛下的兒子吧?”

    這還真是一羣什麼都不懂的糙漢子。

    不過這樣也好,比較容易忽悠。

    李瑁便朝着幾人招了招手,然後身子微微前傾,做出一副要說祕密的樣子。

    徐正等人雖說大字不識,但也不至太蠢,連忙便湊了上去。

    李瑁便小聲說道:“這壽王殿下,那可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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