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嗓音的響起。

    數十道身影從朱門之後竄出,迅速在廳中散開,將衆人圍在當中。

    方纔沒能上得去的二樓樓廊之上,亦是瞬間站滿了黑衣人,人人手持弓在手,箭上弦,直指廳中。

    李瑁眉頭大皺,看向發聲之人。

    那是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面圓耳闊,居高臨下的看着李瑁,目光森冷,殺意滿滿。

    鮮于仲通?

    還是褚明義?

    正自猜測,便聽得有人喊道:“鮮于大官人,此事與我等無關,還請放我等離去!”

    鮮于仲通!!!

    這傢伙果然來了成都!

    李瑁一雙星眸立時將其鎖定,開始暗自衡量在這麼多人的包圍之下,有沒有可能將其一擊斃命。

    結論是顯而易見的,一樓大廳裏的這些傢伙還好說,但二樓上那些弓箭手可就麻煩了。

    只怕還沒衝到鮮于仲通面前,就已經被射成了刺蝟。

    跟元方對視一眼,顯然他也是這樣認爲的。

    最好的法子,依舊是拖!

    拖到李白解決了後院那些傢伙,或許就還有一線生機。

    鮮于仲通卻在此時看了那說話的人一眼,然後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實在不好意思了,既然諸位適逢其會,那也只好委屈大家爲這兩個蟊賊陪葬了。”

    聽他這意思,竟是要把在場之人全都殺光!

    李瑁吃了一驚,這是什麼緣由?

    難道是因爲他們見到了費伊?

    不合邏輯啊!

    照理說,能來天香樓喫飯的,個個非富則貴,就因爲見到了費伊,便要殺人,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除非費伊此時此刻出現在天香樓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會給鮮于仲通和褚明義帶來極大的麻煩!

    這是唯一的解釋。

    想到這裏,李瑁忍不住便又看了一眼仍自昏迷不醒的益州刺史。

    廳中賓客更是驚惶不已,不過是來喫頓飯,擺個譜兒,竟要受這等無妄之災!

    一時間,求饒的,叫冤的,哭喊的,罵孃的……

    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鮮于仲通又是一聲厲喝:“都閉嘴,誰再婆婆媽媽,囉裏囉嗦,老子先宰了他!”

    整個大廳立時便安靜了下來。

    鮮于仲通這才又看向李瑁:“說,你是何人?受誰指使?又是如何得知費伊被囚於此。”

    竟對囚禁益州刺史之事如此直言不諱,看來他是真不打算留活口了!

    他這麼一問,李瑁反而鬆了一口氣。

    鮮于仲通不知道自己的底細,那就說明今夜這裏並非是他們事先給自己設好的陷阱。

    想得一想,便昂首答道:“在下姓元名方,壽王賬下幕僚,此來天香樓,本是想找條路子棄暗投明。”

    鮮于仲通便是一愣:“棄暗投明?什麼意思?”

    “壽王李瑁在長安失勢,心有不甘,意欲在劍南道東山再起,捲土重來,此前將三州七縣鬧得雞飛狗跳,又着在下前來益州打探消息,擾亂軍心。”

    “在下深知他這番舉措必定引來滅頂之災,殺身之禍,故此便想到這天香樓中碰碰運氣,只求能遇到貴人,指條明路。”

    “適才見到刺史大人,只當他受人暗算,身陷於此,想着若是能救出刺史大人,便可藉此柳暗花明,飛黃騰達。”

    “想來你便是大名鼎鼎的鮮于仲通了……你膽子不小啊,竟然連刺史大人都敢謀害?”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麼?

    我纔是元方啊!

    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幕僚,頂多算個打手罷了!

    元方聽得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看着李瑁。

    鮮于仲通卻是被他這番說辭引發了極大的興趣:“你倒是個聰明人……如此說來,你便是那個壽王派來的人,團結軍中流傳的謠言,也是你傳出來的了?”

    李瑁知道鮮于仲通認識李白,便指了指那道朱門:“那邊那個叫李白的纔是主事之人,我不過是協助他而已。”

    聽到李白二字,鮮于仲通滿身的肥肉便是一陣顫抖:“你說的可是大匡山青蓮劍客李白?”

    “天底下難道還有第二個李白?”

    李瑁答了一句,鮮于仲通那胖乎乎的圓臉立時笑成了一個百褶包子:“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李太白啊李太白,萬萬沒想到,你今日竟會自投羅網!”

    “自投羅網?”李瑁又撇了撇嘴,“你不會以爲就憑那幾個小角色能把李白怎麼樣吧?對了,你腿還痛不?”

    鮮于仲通立時臉色大變,惱羞成怒,狠狠一指李瑁:“你找死!”

    數十箭鏃立刻微微一轉,全都瞄準了李瑁。

    李瑁卻是呵呵一笑:“有本事你就射,我若是死了,等李白解決了後院的人,你也別想活。”

    鮮于仲通立刻扭頭看向三樓。

    這一幕落在李瑁眼中,心頭便是一凜,三樓之上,還有厲害人物!

    會不會是褚明義?

    念頭剛剛生出,空蕩蕩的三樓之上便傳出一個聲音:“無妨,他方纔只是出其不意,此刻我那徒兒有了準備,老身再助她一臂之力,定不會教那李白再討到便宜。”

    是個女人!

    李瑁心頭不免生出一陣失望。

    鮮于仲通卻是大喜過望:“有勞花神大人,還望莫要叫這李白死得太過輕鬆,便宜了他。”

    “放心!”

    後面那個叫秦青竹的乃是花妖。

    這裏又冒出個花神來,看來這裏還真是巫神教的據點!

    不管褚明義跟巫神教有沒有勾結,鮮于仲通跟他們是一夥兒的,這事兒是跑不掉了。

    李瑁知道自己遲早要跟巫神教對上,卻是沒想到現在就遇到了。

    聽這花神的口氣,似乎對拿下小白十分自信,也不知道她這是盲目自信,還是真的有什麼厲害手段。

    李瑁不由得再次緊緊皺起了眉頭,要是李白今夜栽在了這裏,就算能順利帶着費伊離開,那還是虧到姥姥家去了。

    不行,得想法子幫幫小白。

    可要怎麼幫呢?

    正自思量,鮮于仲通就揮了揮手。

    圍在大廳四周的黑衣人便自動退開數步,二樓上的弓箭手則是又把弓弦拉得更滿了些,箭鏃所指,也並非李瑁一人。

    瞧那架勢,竟然真的要殺光這大廳中包括李瑁在內的所有人。

    甚至完全不考慮會不會誤傷費伊!

    這傢伙果然是個狠人!

    廳中賓客,粗略一數,這也有三十多個人。

    李瑁看了看這些早已被嚇得兩股戰戰,口不能言的傢伙,雖然沒一個認識的,但怎麼說也是因爲自己連累了他們。

    當下便是一聲大喝:“且慢動手……鮮于大官人,可否聽在下一言?”

    鮮于仲通不陰不陽的笑了兩聲:“怕了?”

    “不錯!”

    李瑁承認得斬釘截鐵,反倒讓鮮于仲通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刻,他又大聲喊道:“壽王此來劍南,曾明言要將大官人殺頭抄家,大官人難道不想知道壽王李瑁現在何處?”

    此言一出,鮮于仲通立刻擡起右臂:“且慢動手!”

    隨着他這一聲喝,衆賓客紛紛鬆了一口大氣,接着便緊張兮兮的看向李瑁,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天香樓,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年輕人,定是關鍵!

    鮮于仲通又問道:“壽王現在難道不在劍州?”

    李瑁便是一仰頭:“當然不在。”

    “那他現在何處?”

    “打開鐵閘,放我們離開,我便告訴大官人。”

    “我若是不肯呢?”

    “那就請大官人自己想法子去尋壽王的蹤跡吧,若是尋不到,便只有洗乾淨脖子等着挨刀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

    “大官人說是,那就是吧。”

    “看來你是真的活膩了,那我這就成全你。”

    鮮于仲通明顯怒了,擡手一指李瑁,幾十把弓箭便又指了回來。

    便在此時,又一個聲音悠悠然自三樓傳來。

    “我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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