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掌上齊眉 >第296章 阿沅,我想你幫我
    院中月色皎潔,兩人站在玉磬堂前的樹下,影子落在地上時,有半邊重疊着。

    蘇錦沅被謝雲宴所說震驚。

    而謝雲宴對着她時也毫無半點隱瞞,將關於漕運的事情全數告訴了她。

    等說完之後,他才繼續說道:“之前我從隴西送回來的賬本,你也應該看過,那上面也有一些關於漕運上所得私利,每一筆皆是在十萬、數十萬不等。”

    蘇錦沅當時翻看過那賬本,也隱約記得那上面的確有很多數目巨大,卻模糊不清的賬目,原來那些都是漕運上的?

    她忍不住問道,“漕運貪腐很嚴重?”

    “何止是嚴重。”

    謝雲宴聲音微冷,“先帝在位時,開鑿漕渠河運,漕運極近到了近幾朝的巔峯。”

    “那時候漕運之上每年收入足有四千多萬緡,扣掉駐軍、押運,以及修繕河道等等所用,歸於國庫也足有一千五、六百萬緡。”

    “可陛下登基之後,就連年銳減,到去歲時,光是漕運上報的毛利都只剩不足兩千萬緡,運軍消耗,船隻耗損,各地官戶納減,一筆一筆地花出去後。”

    “最後進到國庫的,只有不到二百萬緡。”

    這般天差地別的差距,慶帝怎能忍。

    蘇錦沅聽着謝雲宴說出的數目,也是忍不住微張大了嘴。

    一緡爲一吊,差不多也就是一兩銀子,一千五六百萬到二百萬的銳減,這何止是貪腐嚴重,這簡直就是扒了朝廷的皮,剃了朝廷的骨在吸着骨髓。

    她原本以爲,那些人貪個幾十萬上百萬就已是極致,卻沒想到人的貪慾野心難以估量。

    每年這麼多的銀錢,能夠養肥了多少蠹蟲,又會害得多少百姓困苦。

    朝廷賑災時,拿不出錢糧。

    可那些人卻是賺得盆滿鉢盈,喫得油頭滿面。

    慶帝就算再袒護一些人,想要朝廷安穩,不願追究,可對着這些拿着“他”的銀子,朝着自己口袋裏裝,卻連點殘羹剩湯都不給朝廷喫的。

    但凡他還有半點爲君之心,就絕不會繼續縱容下去,也一定會下狠心去查。

    蘇錦沅滿是震愕的說道:“這麼大筆的銀子,又能瞞着朝中多年,參與其中的絕非一兩人,你突然去查,若讓人發現豈不是捅了馬蜂窩?”

    “所以我纔跟陛下做了這場戲。”

    慶帝會去了他官職,而他負氣離京。

    到時候慶帝大發雷霆之下,人人都會以爲他惹怒了慶帝。

    “芮攀那裏查來的東西,涉及朝中好些重臣,陛下大概也是怕我步了前兩次死於江南的人的後塵,所以這次只下密旨,讓我暫代都轉運使之職,前往江南徹查。”

    謝雲宴說着他跟慶帝的打算,然後拿出兩塊令牌,將其中一塊交給了蘇錦沅,

    “這是都轉運使官印,這是御賜金牌,拿着這兩個東西,就能調動江南所有府衙及兵力。”

    蘇錦沅看着手中小巧赤金令牌,只覺得燙手:“這麼重要的東西,你還不趕緊收起來?”

    “給你。”

    謝雲宴卻徑直放在她手心。

    蘇錦沅手指微縮:“給我?”

    謝雲宴嗯了聲,見元福他們都已出去,院前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垂眸對着蘇錦沅說道:“嫂嫂,此去江南兇險,我本不該與你同行,可若無遮掩藉口,恐怕我不到江南,就得先打草驚蛇。”

    他在西北殺伐太重,再加之壞了朝中好些人的事情,又攪得雍、梁兩州局面大亂。

    朝中忌憚他的人太多,而他身邊也跟着不少人的眼睛。

    年前慶帝就有徹查漕運之心,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而謝雲宴察覺到他有此心思之後,就一直在謀劃此事。

    哪怕他做的隱祕,可這個時候他前往江南,還是會惹人起疑,除非是丟了官職,與慶帝“置氣”,再加之慶帝在朝中牽制那些人,他才能暗中行事。

    謝雲宴看着蘇錦沅認真說道: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會遇到什麼,更不知道若查出一些事情後,那些人會不會鋌而走險。”

    “爲謀利者向來不折手段,這官印就已經足夠我應付一些麻煩,這面能夠調動各地駐軍府衙的金牌就交給你保管。”

    蘇錦沅哪敢收這個,下意識地就想推拒:“不行,我不能收……”

    “嫂嫂,你先聽我說。”

    謝雲宴緊扣着她的手,沉聲道,“我此去江南,並非只爲漕運之事。”

    見她怔然,他說,

    “你可知道,漕運司麾下領衛軍有多少人?”

    蘇錦沅先是茫然了片刻,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猛地瞪大了眼,就聽謝雲宴聲音輕飄着道:

    “漕運十二總,共有領衛軍十四萬,加上運軍和駐漕轉運之人,足夠近二十萬人,而這些人裏,有十萬人是能夠隨時調動的。”

    當初蕭縉率兵至臨州鎮壓亂軍,也不過數萬兵力而已,也只有鎮北軍和梁州邊境上有十五萬大軍。

    換句話說,如若真能將漕運司拿下來,設法握住領衛軍和運軍兵力。

    謝雲宴便有了不懼豫國公和慶帝的資本……

    蘇錦沅猜到他想要幹什麼,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壓着嗓音說道:“你瘋了?!”

    “領衛軍兵力雖多,可卻輕易不能調動,就算你插手漕運之事,宮中也未必會將漕運司交給你管,你更難以調動那麼多兵力。”

    文官武將向來都有壁壘。

    謝雲宴初入朝堂走的就是文官的路子,哪怕真坐穩了都轉運使,管了漕運司,文武分治,他也沒那權利調動領衛軍的那些人,更不可能讓他們爲他所用。

    慶帝也絕不會將漕運兵權給了他。

    “那你覺得,我要如何才能在慶帝重重防備之下,拿到能到蕭家翻身的底氣?”

    “是費盡心力討好皇室卻得防着慶帝隨時翻臉,還是處處謀算跟豫國公周旋,一步步地朝上爬,等着十年,二十年。”

    “等到慶帝已經老了退位了,纔有資格去替大哥他們討回公道?”

    十年二十年後,他就算權傾朝野,又還有幾人能記得蕭縉,記得蕭雲熙,記得那些死在臨州城內的將士和亡魂?

    那時候他再要回來的公道,還是公道嗎?

    謝雲宴的話讓的蘇錦沅心中震撼,也猶如被什麼擊中,讓她生不出反駁的話來,她明白,有些委屈和冤枉。

    過了那段時間再要回來,早已經物是人非。

    謝雲宴眸色暗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願意等下去。”

    無論是大哥他們的仇,還是三年之約。

    他要完成身爲蕭家子的責任,要報答了蕭家多年養育之恩,也要讓蘇錦沅再無後顧之憂,蕭家從此屹立不倒。

    他們才能放下一切,去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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