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呈羨下意識想阻止,畢竟大晚上的,再加上路途又遠,但他知道任苒的脾氣,八成是拉不住的。“讓人跟着她,緊緊地盯着,別出事。”

    “是。”

    他一聲不吭地坐了會,忽然站起身。“安排車,我也要過去。”

    “四少,都這麼晚了,您在家歇息吧,派出去的人都是可靠的,您放心。”

    凌呈羨沒有答應,快步往外面走去,司巖見狀只好跟上。

    這會是晚上,回去的路更加難開,任苒放了一首霍御銘喜歡的歌。初二的校慶表演晚會上,他就是唱了這首歌,下臺的時候還被學妹攔住,硬塞了一封情書給他。

    任苒眼睛乾澀難受,卻反而流不出眼淚了。

    她不知道自己開了多久的車,只知回到匣浜村時,她腰快要直不起來,腿都是麻的。

    任苒將車停在路邊,抱着霍御銘的骨灰往村裏走,村上沒有路燈,黑漆漆的一片。各家各戶也沒了燈光,任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好幾次差點跌進旁邊的田裏去。

    凌呈羨的車就在她後面,司巖準備充足,車上有登山用的手電筒。

    任苒經過一家鄰居的院子,屋內的狗聽到腳步聲,不住狂叫,她以前膽子挺小的,特別害怕走夜路,可她這會抱着骨灰盒都不覺得怕了。

    霍家的房子被推倒後,無人收拾,任苒用手機打亮,找到了那片廢墟。

    凌呈羨沒再跟過去,他站在匣浜村的一處溝渠旁邊,那是人工挖出來的,平時用來給村裏的農田灌溉。

    他看到任苒的身影縮成一團,緊緊抱住骨灰盒後蹲了下去。

    任苒將腳邊的斷磚丟開,等空出一小塊地方後,她用手在潮溼的泥地裏挖起來。這地方以前是霍家的院子,她依稀記得裏面種着幾棵桃樹、兩棵柿子樹,鴨棚的邊上還有三棵梨樹,只不過結出來的梨子又小又酸,不好喫。

    司巖關掉了手電筒,任苒腳邊的那束燈光就越發顯得刺眼了。

    她手指用力將泥土扒開,藏在裏面的碎磚塊扎傷了她的指尖,任苒痛得縮回手看了眼。凌呈羨以爲她會崩潰,至少也會痛哭一場,可她這會安安靜靜地跪在那裏,不哭不鬧,只是專注地挖出一個坑來。

    任苒抱起骨灰盒,手指在上面不捨地輕拭下,她將盒子又輕輕地放了進去。

    “霍御銘。”她輕喚一聲他的名字,聲音已然哽住說不出話。

    那一年花開正濃,滿園嬉笑,任苒站在最大的那棵桃樹底下,伸手接着霍御銘摘下來的桃子。

    霍松全在院子裏鋸着木頭,要給任苒做一把椅子,蘇月梅忙着擇菜,鍋裏還燉着香味四溢的五花肉。

    那年霍家一家三口齊全,其樂融融,而今……

    任苒忍不住彎下腰,將額頭抵在霍御銘的骨灰盒上,這最好的一家三口卻是隻能在地底下相聚了。

    凌呈羨望着任苒的背影,沒有走近一步,他像是在問着司巖話,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她現在這麼難受,但總會有傷口癒合的一天吧?一個月夠不夠,半年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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