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的躲避,讓大柱娘如鯁在喉。
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現在卻因爲一個外人的一句話就這樣懷疑她,躲避她。
她只覺得心裏就像被針扎一樣。
“不是我,我什麼都沒有做,大柱……你要相信我……”
大柱娘解釋着,突然一轉頭狠狠地瞪向路繁花: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小賤人!要不是你胡說八道,冤枉我,大柱也不會這樣對我!”
路繁花卻沒有理睬她,越過她對大柱道:
“針給我,你去把燈點起來。”
大柱也只當沒有聽到大柱孃的話,避開她走到牀邊將手裏的針遞給路繁花,又按照她的吩咐將煤油燈點起。
路繁花鬆開一直按在娟子大足趾末節內側的手,接過針在煤油燈上烤了一下,然後迅速一針紮了下去!
大柱嚇了一跳:“你……你要幹嘛?”
“娟子現在的情況是大出血,這裏是隱白穴,有止血的功效。”
要不是她剛剛一直用手指按着娟子的這個穴位,等大柱和大柱娘磨嘰完,娟子早就一命嗚呼了。
路繁花一邊說着,一邊解開娟子身上的衣服,又快速地紮下了幾針。
動作快到站在旁邊的大柱都沒有看到她是怎麼動作的,幾根針已經扎進了娟子的身體裏。
姜醫生和劉虹進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原來,在聽了陳默的一番教訓之後,等他出去沒多久,苗樹人等三人都趕過來了。
苗樹人畢竟不是醫生,又是男人,所以沒有進來,只在院子裏等着。
姜醫生和劉虹則提着藥箱進了裏屋。
劉虹還好,她是西醫出身,對中醫並不是那麼瞭解,只覺得路繁花手法純熟,行雲流水。
再一看,她用的竟然是繡花針,更覺得驚奇。
但姜醫生卻不同,他看着路繁花的動作,瞳孔猛地一縮,眼底一片震驚——飛針術!
她竟然會飛針術?
他曾聽祖輩說過,此技已經失傳已久!
路繁花是怎麼會這種已經失傳的飛針術的?
而且,她用的還是繡花針!
外行人也許不知道,但是他卻很清楚,雖然都是陣,但繡花針與施展飛針術所用的針相差巨大!繡花針的針尖粗大無數倍!稍有不慎行鍼就會走偏!
可是,路繁花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紮下去了。
這要不是她膽子大,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就只能說明一點,她不但掌握了飛針術,而且其技藝早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所以才能夠有如此的把握,如此大膽地施展飛針術!
從眼下娟子已經漸漸被止住的血來看,甚至極有可能就是後者!
這個路繁花到底是什麼人!?
路繁花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朝他們看過去。
她的目光在劉虹手中的醫藥箱上停了一瞬,道:
“她是產後大出血,血我已經暫時用針止住了,做手術縫合是你們擅長的,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她起身離開牀邊,將位置讓了出來。
劉虹也沒耽擱,立刻扯出白布將牀隔離起來,同時將大柱和大柱娘趕了出去:
大柱娘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餘光一掃,看見路繁花還站在房內。
她頓時找到了開口的由頭,一手指向路繁花,道:
“她爲什麼還站在屋裏不出去?”
劉虹也沒有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大柱娘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她愣了一下,朝路繁花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
“繁花也會醫術,她留下來可以幫忙。好了,你們趕緊出去吧,現在娟子情況很危急,需要立刻做手術。”
大柱娘雖然心裏還是不服氣,但是看了眼在場的劉虹和姜醫生,到底沒有再說什麼,乖乖地退了出去。
等他們人一離開,劉虹和姜醫生兩人立刻展開了手術。
劉虹負責主刀,姜醫生隔着圍布在外面進行指揮和引導。
畢竟是這樣一個年代,男女大防看得比較重,還沒有負責婦產科的男醫生。
這也是爲什麼上一次娟子難產的時候,姜醫生這個主醫生卻不在場的原因。
路繁花見狀,卻並沒有上前去幫忙,只是隔着圍布用靈識查探着裏頭的情況。
一來,是因爲手術並不是她的專長;
二來,她和劉虹從來沒有合作過,兩人之間沒有形成默契,她不確定自己的存在會不會反而影響了劉虹的節奏和狀態。
她剛剛之所以沒有直接出去,只是擔心萬一出個什麼意外情況,她如果在場的話,自己的異能也許還能夠在關鍵時刻做些什麼。
所幸,手術的過程還算順利。
手術結束後,三人同時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等他們從房間出來,大柱立刻圍了上來,衝着路繁花就焦急地問道:
“怎麼樣?娟子怎麼樣了?”
姜醫生見明明三人一同出來,而且,負責做手術的也是他和劉虹,大柱卻只逮着路繁花詢問情況,完全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面上不由沉了沉。
大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氣氛,一雙眼睛只緊盯着路繁花不放。
還是劉虹先注意到了情況,連忙道:
“手術很成功,不過,現在還不能夠放鬆警惕。具體情況怎麼樣,還要看今晚的情況。如果今晚她能夠醒過來就沒事,要是醒不過來……”
不等她說完,大柱就急切地搶過了話:
“要是醒不過來呢?”
“醒不過來……”
劉虹說到這裏,心往下沉了沉。
那一晚娟子難產的情形她還歷歷在目,原本她以爲,娟子逃過了那一劫,今後必定會越來越好。
卻不想才幾天的光景,就再一次看見娟子在生死邊緣徘徊……
饒是她作爲醫生見慣了生死,這一刻她的心裏還是很難受。
但……她有職責,也有義務,將娟子的真實情況告訴大柱這個親屬:
“如果醒不過來……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再也醒不過來?”大柱大張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劉虹,彷彿沒有聽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再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