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繁花看着娟子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但願她以後能過得好……
身後，陳默突然開口：“你爲什麼不勸勸她？”
路繁花一愣，有些意外陳默會這樣說，他應該不是一個會多管閒事的人。
何況……關於娟子和大柱的事情，她也同他說過，難道……他也覺得，女人就應該爲家庭付出一切？就算這個男人對自己不好，婆婆對自己苛刻，也只能忍氣吞聲？
“你覺得……娟子不應該離婚？你覺得離婚丟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結婚、離婚都是大事，應該更慎重一些。”
“那什麼樣才叫‘慎重’呢？被婆婆逼死孩子？”
路繁花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被陳默的語氣給氣到了。
大柱娘在娟子難產後坐月子期間，逼得她大出血，差點就死了！後來更害得寶兒差點早夭！
難道還不夠嗎？
那還要被逼到什麼地步纔可以？
眼見路繁花有些急了，陳默緩了語氣，解釋道：
“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爲娟子抱不平，我也不贊同大柱和大柱孃的行爲。但是，離婚並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
“你有沒有想過，娟子這樣帶着孩子回家，她竟孃家的人能不能接受？
“如果她囧孃家不接受她，她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奶娃兒，你讓她以後怎麼生活？”
路繁花一怔，是啊，她怎麼忘記了，不管她和阿默怎麼想，但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還是覺得離婚丟人的……尤其是作爲女人……
從她的角度，覺得娟子離婚是對的。
可……娟子孃家人怎麼想？他們能接受自己的女兒帶着剛出生的孩子離婚嗎？
如果他們不讓娟子進家門……
雖然現在已經開放了，女人也能賺錢養家了，到底能力還是有限的，沒有孃家的支持，娟子帶着寶兒能生活得下去嗎？
路繁花這才意識到自己莽撞了。
她看着陳默：“那怎麼辦？”
陳默嘆了口氣：“現在只能看看娟子她囧孃家是什麼反應了。”
如果她囧孃家的人能支持她，自然沒事。
如果她囧孃家的人不支持……只怕，最後娟子不但離不了婚，還會被孃家的人逼着給送回來。
到時候，娟子在大柱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這些話陳默沒有說出來，但路繁花卻想到了。
她突然有些後悔了：“你說……我當時是不是不應該對娟子說那些話？”
她將自己當時開解娟子的那些“自強自立”的話告訴了陳默。
雖然她說那些話的目的，並不是要勸娟子離婚。但她總覺得……娟子會做出現在離婚的決定，很可能和她當時說的那一番話有關。
陳默一愣，他裏面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他和路繁花的想法基本一致，如果不是受了她的開導，娟子只怕也不會這麼痛快地決定離婚。
但見路繁花一副難受自責的樣子，他還是寬慰道：
“你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當時娟子那樣的情況，如果你不這樣說，給她一些希望，她恐怕當時就撐不下去了。”
“也是……”路繁花一聽，也就釋然了。
她不是那種自怨自艾的人，當時娟子的情況……確實就像陳默說的那樣，如果不給她活下去的希望，很可能就心如死灰，從此一病不起了。
但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再去想“該不該”也是多餘了。
“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這麼想的，還是隻是爲了安慰娟子？”陳默突然問道。
路繁花想也沒：“當然是真這麼想的。”
她又不是這個時代的女人，怎麼可能“以夫爲天”？怎麼可能爲了一個對自己不好的男人忍氣吞聲？
陳默眸光一閃，眼神頓時變得幽深起來。
她不依賴男人……也不依賴家庭……
追去自主和獨立。
這是典型的新時代女性的思想。
可即便在如今這樣一個天天喊着“改革開放”的時代，也沒多少女性能真正做到這一點。
但陳默卻知道，路繁花必定說到就能做到。
那……她一旦發覺自己受了委屈，是不是也會這樣毫不留情地選擇同他離婚？
一想到這種可能，陳默只覺得一股濃郁的黑暗抑制不住地從內心深處洶涌而來，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冷聲道：“我不會答應的。”
路繁花：“？”
路繁花一臉茫然，答應什麼？
陳默又冰冷地留下一句：“離婚，想都別想！”
路繁花：“……”
她什麼時候說過要離婚了？
他們現在說的不是娟子和大柱嗎？他怎麼就聯想到自己身上去了？
“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我都絕對不會同意！”
陳默最後又丟下一句，然後推着輪椅轉身獨自一人進了屋，將路繁花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路繁花眨了眨眼，忽然忍不住低笑出聲。
雖然陳默剛剛突然莫名其妙地衝她發了脾氣，但她卻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甜滋滋的味道……
他這樣……應該是緊張自己的？
擔心她會在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果決地提出離婚，離開他？
怎麼可能？他不是大柱，她也不是娟子，他們的遭遇和處境都與大柱、娟子不同，他們不會變成那樣的。
只要他不背叛她，不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她是不會輕易放棄他們這段婚姻的。
但此刻的陳默和路繁花誰都沒有想到，最後，兩人中間先提出“離婚”的，卻是陳默自己……
路繁花笑着，背上挎包去了學堂。
在她離開後，小愛國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他看着路繁花離開的背影，一張小臉蛋兒上寫滿了無措和難過……
路繁花要和阿爹離婚？
爲什麼？
是因爲他不聽話嗎？因爲……他一直不願意叫她“阿孃”？
還是因爲什麼？
原來……他剛剛一過來，恰好聽到了陳默最後說的那兩句話，誤以爲路繁花要和陳默離婚。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他握着小小的拳頭，紅着眼睛含滿了淚水。
他不想路繁花離開……
他不想路繁花和阿爹離婚……
想着，小愛國抹了把眼淚，眼裏突然閃過一抹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