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下,郎村長連“警官”的稱呼都忘記喊了,態度明顯失控了許多。
朗村長的聲音是如此驚訝,柳梢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眯成了一條線,放在桌上的雙手更是直接是收回了身邊,默默來開了自己和桌子的距離。
她已經擺好了一個最方便出擊的姿勢。
只待周先摔了杯子,她二話不說就會直接拿了面前這位村長。
“猜的。”
簡單地迴應了一句,周先輕鬆的語氣讓屋子裏的緊張氣氛輕鬆了不少,衆人擡頭,只見自家帥氣的顧問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的村長,繼續開口道,“朗村長,說說以前這位村長候選人吧。”
“他去了哪裏?”
其實,周先哪裏會簡單地猜到面前的郎村長不是原來的預備役村長,真的村長候選人其實另有其人?
七家灣這個祕密能夠千百年成功傳承下來,自然有着它一套嚴格的篩選制度,周先覺得,這個村定自己的最高指揮人時,一定不會選擇那種上任指定下任的方式。
權力要關在籠子裏,要不然會滋生腐敗,哪怕它只是個一個小小的村長。
自然,這些下一任村長的候選人,一定不會只有一個人。
“其實,原本定下的村長是上官老師。”
朗村長苦悶的聲音把衆人拉回了現實,“上官老師並不是我們這裏的人,但他畢業之後一直在我們這裏教書,和我們的家人也差不多了。”
“警官,你要知道,他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啊……在我們這裏一支教就是四十年,連媳婦兒都是娶的村裏姑娘。”
搖了搖頭,郎村長苦笑着嘆了口氣,“你們也知道,我們這個村姓氏亂七八糟的,再多一個‘上官’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他有文化,腦子又聰明,做事又公平,讓他當村長,大家其實都挺支持的。”
“那件事發生後,上官老師走了,帶着全家不知道搬到哪裏了,已經十幾年沒有和我們聯繫。”
上個世紀的大學生,那是人才中最頂尖的那一批,這樣的人到哪裏日子都不會過得太差,他居然到了山裏支教,並且一待就是大半輩子。
說實話,如果這位上官老師不是別有目的的話,周先挺欣賞他的。
只不過,就算他是別有用心在這裏留下來,爲什麼又會在要當上村長的緊要關頭,帶着全家撤離自己奉獻了大半生的村子呢?
真的,是因爲老村長被狼咬死了,他心裏太害怕了呢?
“所以,最後的村長位置,就落在了你身上了,對吧?”
“對!”
毫不在意周先若有深意的目光,郎村長搖了搖頭,擺擺手道,“當年我是另外一個應徵者,不過在最後的投票時輸給了上官老師……說實話,我心服口服,那會兒我剛剛退伍,對村子的情況還沒有上官老師瞭解。”
“而且,他這個人挺有文化,對村裏的孩子們也好,大家都很尊敬他。”
對於文化人,底層的人們一向是尊敬有加的,更不提這位文化人還教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所以在娶了個本地姑娘當老婆後,上官老師當選村長就不意外了。
周先更加關心的是,一個熱心於教育事業,奉獻了自己大半生的老人家,怎麼會在意這個村長的位置。
要知道,別看村長這個職位小,但手上的事情巨多,看看眼前年過四十就滿頭白髮的郎村長就知道了。
周先相信,這也是一個負責的村長,他對上官老師的評價是發自真心實意的,周先相信自己的專業。
“上官老師,當年搬家很急?”
“很急,非常急!”
重複了一個意義相同的單詞,郎村長特意強調了一句,他怔怔地看着周先帥氣的臉,聲音顫抖着開口了,“當年,他幾乎是連夜逃走的……一家人坐上車,趁着夜色鑽出了村子,連家裏的傢俱都沒有拿。”
在鄉間置辦一屋子的傢俱可不容易,就算上官老師比起普通的鄉民輕鬆一點,可要攢下一個家也不容易,他帶着家人搬家的時候,連一件傢俱都不要,可見當年情況之緊急。
更不提,他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帶着全家在夜裏逃走了——周先注意到,朗村長在說道這件事的時候,陳述裏用了一個“逃”字。
“上官老師搬家後,真的一直沒有聯繫過你們嗎?”
周先很想知道,這位上官老師當年是不是真的嚇破了膽,居然真的在外面隱姓埋名了幾十年。
“是的。”
一個年輕的聲音從門外飄了進來,這個聲音是如此陌生,但語氣卻又是如此的堅定。
“誰啊?”
離門口最近的一個隊員扯着嗓子問了一句,隨手打開了緊閉的大門。
“是我兒子。”
猛地一下站起,朗村長朝周先點點頭,不好意思的陪臉笑了笑,這才轉過身對着門外大罵,“郎志宇,你個不要命的死進來!”
“嘿,你生什麼氣啊老頭?”
一個嬉皮笑臉的瘦弱年輕人邁腿走了進來,一邊朝門口的幾位重案組組員賠笑,一邊不緊不慢地朝周先這裏走來,好容易來到了周先身邊,他瞄了瞄桌邊的位置座次,直接在自家老爹旁邊選了個位置,很乾脆地坐了下來。
全程,他都沒有看郎村長一眼。
“你是郎村長的兒子?”
隨意打量了面前的年輕人一眼,周先笑着開口道。
“如假包換,顧問先生。”
年輕人妝模作樣的敬了個禮,同樣也在上上下下打量着周先,一雙狡黠的眸子不斷轉溜着,也不知道腦袋瓜子裏在想些什麼。
“你看過我的直播?”
周先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但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句話後年輕人心裏卻是一緊,差點喘不過氣來。
“嘿嘿,大名鼎鼎的周顧問,誰不知道啊……您可別再給我施壓了。”
“我叫郎志宇,今年剛畢業,沒有找工作,目前在電音平臺當主播,匪號‘浪子宇’……警官,這些你都可以去查的。”
你倒是坦誠。
周先也沒有客氣,直接開口了,“我會的……你爸因爲這個,和你關係很不好?”
“差不多吧?”
對面的小子聳了聳肩,稚嫩的臉上滿是無可奈何,“周警官,你可以不可以和我家老頭說說,現如今當主播也是也一門行業?”
“你在直播什麼東西?”
周先沒有直接答應他的要求,反而繼續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打野啊,探險啊,水友們喜歡什麼,我就直播什麼……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家鄉有多美。”
說起自己喜歡的工作,郎志宇瞬間眉飛色舞起來,說到最後,他乾脆壓低了嗓子,沉聲對着周先開口了,“周顧問,你猜我這幾天在直播什麼?”
“直播什麼?”
周先順着他的話語反問了一句,一般而言,一個人有意賣弄的話,這樣的迴應方式最省事且最有效。
果然,隨着周先的話音剛落,對面的小子就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開口了,“抓蛐蛐。”
“周顧問,你一定想不到,現在抓蛐蛐有很多人在看吧。”
抓蛐蛐?
現在的人這麼蛋疼的嗎,大晚上的就看別人在田地裏抓蛐蛐?
咦?
不對!
猛地一下站起,周先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郎志宇是吧,你剛纔說上官老師一直沒有聯繫你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意思?”
喃喃低語,年輕人似乎是被周先的神色嚇住了,聲音開始顫抖起來,“沒,沒什麼……我就說我爸是村裏的樹先生,你們沒有必要懷疑他啊?”
樹先生?
父子連心,原來是擔心自己的爸爸嗎?
剛纔,警方的問詢問題不少,所以在外面等候着的郎志宇有些擔心警方在懷疑自己的父親,乾脆出聲走了進來。
但事情真的有這麼簡單?
雙手撐在桌上,周先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的年輕人,“郎志宇,我代表警方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不等對方迴應,周先甚至有些急不可待地開口了——
“你,有沒有車子?”
轟!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落下,屋內瞬間安靜下來,柳梢更是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不遠處的瘦弱青年。
殺人兇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