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北地編年史 >第一章 一帆風順的一
    “不知,這北境的風,何時才能停下片刻。”

    北地之境,一組商隊艱難的踏雪而行着,走在最前方的一個男子,感受着呼嘯的寒風,向上拉了拉衣襟,撣掉了髮絲上的一抹雪花,如此感慨道。他長得高大壯碩,但此時他的身影在這片蒼茫紛飛的北境風雪中,顯得是那麼的渺小,就連雙目,都看起來渾濁了幾分。

    “傅爺,咱們還有多遠能到安儷城啊?我看這天氣,今天要是到不了,哥幾個又得打野擺子了。”商隊之中,一個高瘦男子費力的拽着馬匹的繮繩向前而行。

    聽聞後人的呼喊聲,前方爲首男子一怔,從片刻的感慨之中恢復過來,雙目也瞬間恢復了清明,他擡起頭艱難的看了一眼太陽的方向,但雪花紛飛,只能讓他模糊辨認大概。他搖了搖頭,嘴巴不禁的發出了一聲“嘖”的聲音,扭過頭,眯縫着眼睛回到:

    “野擺子就野擺子吧,今天怕不是到不了了!”

    說罷傅爺便回過頭,自顧自地分辨方向然後帶着商隊朝西而行去了。

    聞言,那高瘦男子不僅的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悶頭向前走去,但他的目光還不時的朝身後的商隊的一匹老馬看去。

    這老馬鬃毛之上已是掛滿了片片斑駁雪花,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艱難夯實,彷彿下一秒就會將自己埋葬在雪堆之中一般。但引人注目的並不是這匹老態龍鍾的馬,而是馬背之上被層層衣物包裹的一個少年,僅僅只露出了一雙緊閉的雙目和半張臉。

    少年被綁在馬背之上,一動不動,雙頰蒼白毫無血色,彷彿沒了呼吸一般,在這紛飛雪地中與大地融爲一體般的蒼白。

    牽着馬匹的是一位紅衣少女,少女仿若十七八歲,一對柳葉眉與她靈動的雙眼及其相匹,腰間的佩劍不時敲打在兩腿的脛甲上叮鈴作響。不難看出這秀氣的長相之下又飽含幾分英姿颯爽之神韻。

    “我說,四月妹子,我聽說這北地邊陲之境,最近可是蠻兇鬧得厲害。你可別是撿了個北荒外的小蠻子回來喔。”也不知商隊誰人開口調笑着這英氣的少女與馬匹上昏迷的少年。

    這位名喚四月的少女柳眉一挑,將頭揚起,把面罩向下拉了一拉,露出了一張年輕秀麗的面容。

    她嘴角一彎,朗聲笑談到:

    “放心!若這小子當真是個小蠻子,我第一個把他送到應慶府領賞錢,到時候拿賞錢請各位哥哥喝酒!”

    “哈哈哈哈...”商隊衆人笑到,其實衆人都心知肚明,北荒蠻族之中可沒這瀕死小哥這般弱不禁風的體格和秀氣的長相。多半是不知哪一城的落了難,迷失在這風雪之中。畢竟北境的雪,就連他們這種職業商隊,也有迷失方向的時候,何況是隻身一人在這北境中穿梭的年輕人。

    ......

    商隊不知前行了多久,領頭的傅爺張望了一番,天色逐漸陰沉了下來,而風雪還沒有停。此處正爲一背風之地,且積雪並不多,如果真的要露宿的話,可能今夜這就是最好選擇了。

    他搖了搖頭,儘管不是第一次在北境城外露宿,但無論如何此都爲下下策,畢竟北境荒地的夜是喫人的,成隊的狼羣與雪獒可以在一夜之內埋沒任何存在。凌冽的寒風也可以輕鬆的將生命逼迫向凋零。

    “起火!打擺子!挖雪洞!”

    傅爺大聲回頭吆喝着,商隊衆人聞言紛紛停止了前行,傅爺從頭馬的馬背上抽出了四五根尖頭鐵矛,用石頭狠狠的砸近地裏。堅實之後衆人將馬隊的馬匹陸續牽了過去拴好,然後開始各自餵馬。

    那名高瘦男子餵過馬後,從馬匹的草料中拿出了一些乾草料,抽出了一小捆柴火,熟練的用火石擦出火花打起了一坨火絨,然後捧在手心開始不停的吹着氣。

    其他衆人餵過馬後,便開始圍着高瘦男子周邊清理着地上的半膝積雪,畢竟誰也不想火絨一落地便熄滅了。

    “快快快,好了沒啊!燙死我了!”

    “哈哈哈...好了好了,放吧放吧江頭。”衆人看着江頭拿着火絨左右手互搏的樣子,嬉笑道。

    話音剛落被喚作江頭的高瘦男子便將手中的一坨燒起來的草料火絨快速的放到了地上。起身時還搓了搓有點沾染火星的手套。

    其餘衆人則紛紛掏出短匕將江頭自馬背卸下來的柴火外表削掉了一兩圈後,開始慢慢向火絨上添加柴火。

    隨着一行人有條不紊的進行,火勢也逐漸起來,在寒風中穿梭一天的衆人也有了一份暖意。

    四月早早的便是將老馬安置好,將馬背上的年輕人直接扛起,小心的放置到了火堆旁,然後將少年的面巾拉下,伸手探了探鼻息。

    “怎麼樣,還活着呢麼?”傅爺此時正在火堆上架着一鍋開水,回過頭漫不經心的問道。多年的北境求生,早讓他看習慣了生離死別,何況是一個道邊撿來的少年,那番詢問,就好像是在關心一隻阿貓阿狗一般。

    四月點了點頭,慢慢的卸下了頭巾,深吸了一口略帶溫暖的空氣,她抽出腰間佩劍,自懷中拿出一塊布帕擦拭着上面的雪水,應道:

    “有氣,一會給他喂點水糧,看看能不能活吧。”

    傅爺聽罷點了點頭,不再作聲,看着呼嘯的北境之風又一次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

    四月將擦拭好的佩劍收起,起身從腰包中摸索出了一個鐵質器皿,盛了一些熱水,將乾糧用手指碾成碎塊一點點投入水中。

    轉身她跪坐在少年的面前,將他的嘴用手輕輕撬開了一些,然後慢慢的將這泡着熱水的乾糧給少年服下。

    一刻鐘悄然而過,四月眨巴着大眼還在等待少年清醒,但是少年毫無清醒的跡象。不過不難看出他的面色多少紅潤了一些。

    “哎。”四月嘆了一口氣,將少年又往火堆旁拖拽了幾分,然後蓋上幾件舊衣物之後,走到了眉頭緊縮的傅爺和江頭旁邊,兩人看樣是在商量些什麼,商隊衆人也都圍坐在一旁。

    “怎麼了傅爺?”四月走近後坐在了一旁,她很少見傅爺面色如此爲難,畢竟作爲常走貨的老油子,北境之路應當也是爛熟於心個七八成了。但此時就連一旁最能吵鬧的江頭也摸索着下巴不言語。

    “四月妹子,此次走貨,未免有幾分邪性。”沉默半晌,江頭沉吟說到。

    四月明顯一愣,不知此話從何說起。

    但此時傅爺接過話頭:

    “此番我等一行外出半月有餘,未曾遇見一隻往返商隊,自青天城至安儷城中途必經之路的驛館也少了兩個。”

    “怕不是安儷城可能發生了什麼情況啊。”

    “就算是北荒蠻子來襲,也不能把驛館拔了把?”

    “話也不是這麼說...我們這往返半個多月,若是放火燒館,北境的風雪,兩天就可以掩埋一切了...”

    “也有可能是狼患?”

    “咳...咳咳...”

    衆人正七嘴八舌的討論着,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卻陡然響起。

    回頭看去,不知何時,那個昏迷的少年竟然已經坐起身來,此時正在火堆邊顫抖着咳嗽了幾聲。

    四月起身,緩緩走上前去,將手中的佩劍慢慢握緊,畢竟,在這虎狼之地,防人之心,絕不可無,儘管這少年是她救的。

    少年擡起頭,看着逐步走過來的少女和其身後的衆人,一時不知開口說什麼,怔了半天,緩緩說道。

    “謝謝你們救了我。”

    “你叫什麼名字?”

    “姓譚,單自一個一,一帆風順的一。”

    說罷,少年便苦笑着,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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