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北地編年史 >第五十三章 往事難追
    “爹,女兒此次外出,遇見一人似乎與您有些淵源。”

    蘇月此刻正和蘇乾對立而坐,喫着午飯。

    “哦?”蘇乾聽的女兒如此說道,來了些興致,“什麼人啊?”

    “他姓蘭,他說他的父親曾經侍奉您身邊,是個醫道高人。”

    蘇月並不想在父親這裏求證些什麼,與她而言,無論父親做出讓任何決定,她都會無條件的信任與支持。

    “那孩子,現在在何處啊…”

    蘇月本以爲提及往事,父親會有些許情緒波動,但蘇乾坦然的讓她頗爲意外,只是淡淡開口詢問蘭殊。

    “女兒不知。”

    蘇月搖了搖頭,如實回答。

    “那孩子可通藥理之法,行鍼之術?”蘇乾繼續發問。

    “是的,他藝術造詣頗高,曾救過我一位朋友的性命,他還善使暗器,武功也不俗。”

    說起了那個瀕死的朋友,蘇月腦海中又浮現了一張少年的清秀面容…

    “如此也好,也算了卻了他爹的一樁心事。”

    “爹,他說當年是你賜死的他父親,可是當真?”

    她在腦海中思慮良久,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小心翼翼的觀察着蘇乾,生怕惹了父親不悅。

    “是,喫飯吧。”

    蘇乾將菜餚夾到蘇月的碗中,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可是父親…”

    “沒有爲什麼,前塵往事不可追。若有機會,領那孩子來見見我吧。”

    隨着蘇乾的出言打斷,父女倆結束了這個話題。

    蘇月也是清楚,想來其中錯綜複雜,一時半刻可能也難以說明,而且父親顯然並不想跟自己說這些陳年舊事。

    她突然想起了蘭殊終日掛在嘴邊的那兩個字。

    “因果。”

    ……

    “今日我救了這姑娘是爲因,他日這姑娘祝我入城是爲果,一樁因果便可了結。”

    隨着最後一根銀針自呂紅綾體內抽出,蘭殊輕輕頷首,如此低語。

    三人坐在一處背風之地,積雪已是被草草處理,中間還搭了一個簡單的火堆。

    “謝謝。”

    呂紅綾呼吸逐漸平穩,面色也從蒼白轉爲紅潤。看起來用不了多久就會醒來。

    譚一輕聲言謝,至少這聲謝謝他是真摯的。就像當初他對待面前這個“救命恩人”一樣真誠。

    “不必謝我,各取所需,而且這姑娘本就無大礙,她底子極好,就算不用我醫治,也遲早會甦醒,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如果你是要殺蘇大將軍的話,呂帥絕不會幫你入城。”

    譚一擡起頭看向蘭殊。

    這是事實。

    “我沒那麼大本事殺了這安北軍一把手,不過,我還有很多不明朗的事,需要他告訴我,而且,他會很樂意看到我的。”

    說罷,蘭殊自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信封顏色黯黃,墨跡漫滅,還散發着一股陳朽的氣味,想來是有些年月了。

    信上字跡工整,封皮之處寫着“吾兒蘭殊親啓”幾個大字。

    譚一接過後輕輕揭開信封,只覺紙質薄而脆,彷彿下一秒就要在手中碎成齏粉。

    不難看出,這信年頭久遠。

    但隨着一字一字的看下,譚一的面色卻是愈發古怪。

    “怎麼樣,我確實沒有理由殺他。”

    蘭殊低頭輕輕擦拭着手中的銀針,舉起來仔細觀望,那銀針在火焰的光耀映照之下,宛若蜂刺一樣銳利。

    譚一將那信小心翼翼的摺疊整齊塞回了信封,歸還給蘭殊。

    雖然這信已是陳舊不堪,但蘭殊定然是視若珍寶,一直小心妥善的安置的很好。

    他此刻只是在沉思着,那信上的內容。

    “那麼如此說來,你父親沒有死?”

    終於,他忍不住開口發問。

    “不知。”

    蘭殊搖了搖頭。

    “所以當年,蘇乾大將軍並沒有殺了你父親?”

    “不知。”

    他還是搖頭。

    望着一問三不知的蘭殊,譚一也是略感尷尬,索性不再詢問。

    那是一封別離信。

    信上只是告訴年幼的小蘭殊,他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回家,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追尋他心中所謂的醫道,所謂的太平盛世。

    不過最讓譚一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是信中多次提到了一個地方。

    “平荒醫館,原來勢力如此龐大。”

    譚一感慨。

    那一間小小的醫館,任誰都不會知道,那之中隱藏着無數醫武同修的絕世高手。

    也更不會理解,這平平無奇的醫館,居然擁有貫穿了整個中洲北洲的情報網。

    “醫館內的強者,多是父親早年遊歷北境時救下的北境殘兵或是孤寡孩童。他們一直將我父親視爲長輩,奉爲師尊。”

    蘭殊說到此處,卻是一頓,輕輕地嘆了口氣。

    “所以及時父親消失了這麼多年,他們依舊盡心盡力的操持着每一間醫館,只希望我父親能回來再看看他們。同樣的,他們無法報答我父親,於是便是侍奉在我身邊,奉我爲主。”

    “所以此次你去北山城,是想向蘇乾大將軍打探你父親的下落嗎?”

    他不知道“父親”的概念,雖然無法感同身受蘭殊的迫切與迷茫,但是對於親人的羈絆,還是能夠體會一二。

    儘管他現在已是孤家寡人,任何意義上。

    蘭殊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彷彿陷入了某些回憶之中,眼神迷離。

    有生命就會有回憶。無法抗拒,也無處逃避。

    你是塵世中的人,回憶便是你的影。

    無論苦澀,無論甘醇,無論欣愉,無論哀傷。

    “這信便是我來北山城的因了,至於這果,只有見到蘇大將軍,才能明朗。”

    他只是這般,無始無終的一聲苦笑。

    “不過有一事,我確實從未與你說起。”

    “我的母親,是死於蠻族之手,此仇不共戴天。平荒醫館,不僅僅是經營着一張碩大的情報網,更是懸在中洲北洲所有蠻族細作頭上的一柄利劍。”

    譚一望着蘭殊,不知他說的這些事有何意味。

    “所以,很抱歉。”

    蘭殊素來和煦的面容,此刻已被正色代替,他朝着譚一恭敬的施禮。

    “那日屠戮青天城外村莊的蠻夷,其實本是想去尋我的。”

    “只是未曾想,殃及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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