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輕聲笑了笑,卻轉身往蘇九娘剛剛碰過的那副畫走去。
“咱家之前就跟你說過,對於這世間的一切,你想的看的,都還太簡單。”
安林之前對蘇九娘說這話,雖然她也思考了一段時間,可卻遠沒有現在這一刻的體會來的深刻。
如果穆王讓她來尋找玄罡策,不單單只是碰巧的一個任務。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穆王本身就知道,持有玄罡策的安林根本不會傷害她。
也或許,穆王早就算到,只有她,才能拿到玄罡策。
就像,那個蟄伏在安林身邊的冒牌小太監,實際身份未知,卻明顯是個高手的男子。
他讓蘇九娘今日過來專門會會安林,又何嘗不是一種對蘇九娘和安林的試探。
蘇九娘腦中思緒翻飛,一時默着不說話。
“你能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裏找到我這裏,倒是有些讓我意外。想必,還有穆王之外的人,在幫你。”
安林的聲音再次從蘇九娘頭頂傳來,可這回卻不像剛纔那般和煦,竟是已然帶着震震的威壓。
就在這一刻,蘇九娘才真正體會到,白國之內爲何人人懼怕的這個喜怒無常的大監。
只是蘇九娘還未說話,木質的樓梯上,就適時的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踩的不深不淺,一聽就知道來人是一個十分謹慎之人。
蘇九娘就算不回頭看,都知道那人是誰。他此時來,怕也是早就掐算好了時間。
腳步聲一步又一步,離着二樓的門口越來越近。
站在蘇九娘面前的安林卻突然笑了,“原來如此。”
“......”安林的聲音剛落,蘇九娘就感覺到一陣風從自己身邊再次吹過。
安林的聲音也被夾雜在那陣輕風之中,飄飄呼呼地傳到了蘇九孃的耳朵裏,“不過,咱家可是勸你,最好離那人遠一些,有些事,有了他雖然確實好辦一些,可以你這點本事,還招惹不起他這樣的人。”
蘇九娘一下子就在勁風中,被強行扶站了起來。
眼前的景象也終於清晰如常。
二樓之中,一切都想蘇九娘剛剛進來時的模樣,牆壁上垂掛着一張張描畫極其細膩的美人圖。
就連蘇九娘剛纔碰過的那點黑色的印記也已經消失不見。
就彷彿,蘇九娘來過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可安林剛纔說過的話語,卻仍舊在蘇九孃的耳邊迴盪。
這一刻,她雖然安靜的站立在一邊,可內心的震驚已經如驚濤駭浪一般。
依照安林所說,他不僅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小太監是個冒牌貨,甚至還知道那個人的底細。
“大監,喬夫人。”
小太監從樓梯上拾階而上,剛一走到樓梯口,就止住了步子。
那副謹小慎微的模樣,若是讓旁人看來,確實看不出半分疑色。
可蘇九娘卻知道,此時屋內的三個人,根本就是各懷鬼胎。
“咱家今日有些累了,無法再跟喬夫人細談。”
這小太監一到,安林口中的話語也變得十分冷漠。
就連剛纔還佈滿面部的慘白憔悴之色,也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轉變之快,讓蘇九娘都以爲自己眼花了。
可安林越是如此,蘇九娘對那個小太監的防備之心,也越強。
安林的實力,她是看在眼裏的,雖然尚且還沒有弄明白安林跟她還有離恨十三天之間究竟是有什麼聯繫。
可他明顯遠遠超過自己的實力,卻讓蘇九娘不得不認輸。
而就是安林這樣的人,都要在那男子面前如此遮掩,這男子的危險性可見一斑。
“是,大監。”小太監低眉順眼的略略躬了躬身,又像蘇九娘說道:“夫人這邊請。”
直至兩人走出青木殿,那小太監的眉眼都始終低垂着,沒有一絲一毫的逾矩。
看的蘇九娘不禁輕叱了一聲,“你還真是嚴於律己。”
蘇九孃的聲音雖然不大,可也足夠兩個人聽到。
只是那小太監卻像絲毫不受其影響一般,腳步依舊如常,只是低垂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擡起。
若不是那雙眸子的平淡如水裏又帶着點點精光,蘇九娘都要以爲自己認錯了人了。
“你說今日讓我來,我也來了。之後的日子,你可是不會再幹涉我了?”
有這樣一個危險人物,時刻觀察着自己的一舉一動,蘇九娘可並不覺得榮幸。
能儘快擺脫,自然是最好的。
蘇九娘一邊跟在小太監身旁走着,一邊若無其事的說着話。
可那小太監聽了也只是笑笑,道:“夫人真是會開玩笑,您要想幹些什麼,小的自然不會干預。”
青木殿雖然離着宮門不近,可現下正值宮禁時期,宮裏幾乎連個人都沒有。
何況還有青木殿的小太監領路,一路上倒是少了很多繁瑣。
兩個人很快就走出了御花園。
蘇九娘聽了小太監的話,脣角輕輕動了動。
這人今日讓她去專門探一探安林,也不知是有何目的。
若是除了離恨十三天有所進益,對其他而言,蘇九娘今日算是沒有任何成果。
可如今聽這意思,小太監卻好像一點都不意外,甚至就此也不會再插手蘇九孃的事。
如此作爲,倒是讓蘇九娘更加的難以理解。
可蘇九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二人離開青木殿之後,原本一如往常般站立的安林,喉間卻再也壓抑不住那抹腥甜。
儘管安林快速地在胸前幾處大穴沾點,止住了胸腔中持續的翻騰。一股鮮紅的血痕,仍是自安林的脣角邊緩緩流了下來。
安林擡起手,指背劃過脣角的腥溼,望向青木殿外的目光,夾雜着難以言喻的陰森精光。
“倒是個有腦子的,查到最後,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蘇九娘身上。看來三國之間,極力掩示下的平靜,也撐不了多久了。”
青木殿的二樓之上,林林的美人圖之間,那被蘇九娘觸摸過的地方,一抹黑色的痕跡,再次緩緩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