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剛纔忙着分肉時,村長就在一邊和陸秉和套近乎。

    他言語間極力邀請陸秉和與他們同行,直說人多安全。

    聽說他們的目的地也是範林縣,陸秉和猜到這是想跟他打聽消息,想了想就笑着答應了。

    雖說離家已經不遠,但現如今流民太多,他自己上路還是不太安全,有人同行那是最好。

    其實他今天上午進林子深處休息也是因爲官道旁邊大多都是成羣結隊的流民,就是偶爾有三兩個單獨行動的,那看着都是凶神惡煞之輩,陸秉和頗有自知之明,惹不起躲得起,就往林子裏面躲了躲。

    哪知道人是躲過了,野豬卻沒躲過。

    唉!

    平日在家他娘老跟他說出門在外一定要萬事小心,不能什麼人都相信。

    不過陸秉和覺得這林家村應該可以信任,別的不說,就衝着剛纔救了他一命的那個小娘子,他就覺得這些人值得信任。

    再說,他還想要報答林家小娘子的救命之恩呢!

    既然他們這次也要去範林縣,不管怎麼說,對林姑娘一家子,他得回去告知家人,想法子報答一二的。

    回去路上,張屠戶的大兒子悄悄問他爹:“爹啊,你真打算給二牛娶林家的小閨女?嘖嘖,剛纔那野豬身上好多刀口哩,一刀割得比一刀狠!你要是給二牛娶進來這麼個媳婦,我估計他要夫綱不振咧!”

    張屠戶滿不在意,“你懂個啥?就是得要娶這樣的媳婦,才旺家鎮宅咧!你弟弟跟着賬房先生學手藝,以後搞不好也要進城裏過活。給他娶個潑辣媳婦纔好,能守住家!你個憨瓜子還想挑揀人家,人家閨女光有這打獵的本事,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搶着要。”

    鄉下爺們說話,哪怕覺得自己已經是壓低了嗓門了,實際上週圍人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陸秉和就在這兩人前面走着,把這爺倆的話聽了個全。

    他微微一笑,心裏其實頗爲贊同這當爹的觀點。

    陸秉和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過去時對未來妻子的期待可是溫柔貞靜、蕙質蘭心的那一掛的,他自小讀書,同窗們閒時說起,大家也都暢想過“紅袖添香”啥的。

    在這之前,他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但是剛纔聽到這家兒子言談間對於林家姑娘有些挑揀的模樣,陸秉和沒來由的就有些氣惱。

    林姑娘怎麼了?這樣英姿颯爽、善良熱心的姑娘正應該一家有女百家求才是!

    咳咳,雖說林姑娘確實是武力剽悍一些,但是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只要不做虧心事,娘子就是剽悍一些也無礙啊!

    林村長走在陸秉和的身旁,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繼續套話。

    “陸書生可是已經身有功名?”

    陸秉和對於林村長的這番問話並不意外。

    自古以來,朝廷對於讀書人的穿衣標準都是有要求的。

    像是現如今的大晉朝,只有取得童生以上功名或者附學官學的人才能穿陸秉和身上這樣規制的袍子,取得秀才功名纔可連帶家人一起穿綢緞衣服,舉人以上又是另外一重待遇,更別說再往後的進士了。

    當然,有錢的富商地主想穿絲綢緞子衣料做的衣服,那一般也不會有人管,只不過不是那麼名正言順罷了。

    林村長剛纔聽陸秉和介紹他家住範林縣下轄的一個村子裏,出身農家,那他能穿身上的這件袍子,原因就只有他本人考有功名這一條了。

    “陸某確實是今年纔有幸過了縣試,考取了童生功名。”

    林村長爲自己的猜測得到驗證而暗暗得意。而後就又是對着陸秉和一通吹捧,什麼“年少有爲,前途無量”啥的,把陸秉和誇得都要笑不出來了。

    在他看來,自己這個童生功名委實沒有啥值得炫耀的地方。讀書近十載,連個童生都考不出來,那還有臉讓家裏供他繼續讀書?趁早下地種田罷了。

    林小娘要是知道陸秉和的想法那絕對是要拍巴掌贊同,就李朝元那樣的,比陸秉和還大着兩三歲呢,別說考童生了,連縣試都沒參加過一回。

    其實哪怕是功名最低級的童生,也不是讀幾年書就能手到擒來的。

    要參加縣試首先得要找同縣有秀才功名的人作保纔行,這就得奉上一定的銀錢禮物,那秀才們愛惜名聲,也不能啥人都給作保,考生的讀書進度得要差不多才行。

    所以這縣試,也不是誰隨隨便便就能參加。

    陸秉和平日裏是個低調性子,今次出門前是他孃的主意,非要讓他穿這一身能間接表明身份的袍子。

    “外面流民越來越多,你自己上路家裏哪兒能放心?穿上這身衣裳,好歹也能嚇唬一下心有歹意的人,你可別死心眼兒了!”

    他爹都說“爲啥說先看衣裳後敬人?就是這個道理了。”

    結果出來以後,陸秉和發現,爹孃說得話果然有些道理。這一路,因爲這一身衣服,確實躲過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衆人出了林子,村長叮囑大家壓下臉上的振奮喜色,碰到別村的人也不要刻意躲避,而是儘量表現得自然些,正常揹着筐子擡着木桶路過就是了。

    雖然好幾個人看他們這擡了許多東西從林間走出來很是好奇,但最多也就是多看幾眼,被幾個青年一瞪,只得收回目光,滿面狐疑的走了。

    衆人都知道他們殺了頭野豬的消息瞞不了人,至多晚上休息時,一起的幾個村子,有那消息靈通的,就該知道了。

    不過到那時,這野豬該如何分潤,早就確定下來。想橫插一腳的,只能幹看着流口水啦。

    林家這邊,女眷們早就等得望眼欲穿。

    看到自己的四個兒子每人都揹着大筐,行走間頗爲喫力的樣子,王氏那臉上的笑啊,再也壓抑不住。

    金氏也是滿臉喜色。

    就連劉氏和楊氏,那眉梢間都是歡快的笑意,林大丫這兩天都頗爲陰沉的臉,看着都紅潤了些。

    林大丫剛纔就偷偷琢磨,一頭野豬得多少肉啊!這麼多肉,也不差她一個人喫,她奶不能狠下心來一口也不給她吧?

    自從王氏把林大丫的口糧斷了,她爹孃弟弟對她的臉色那是一日比一日差。

    林大柱原本補貼給兩個兒子的口糧分給了閨女,那虎娃和鐵頭就沒有小竈可吃了,兩個男娃本就是貪喫的年紀,一直有的喫的突然進了姐姐的嘴,他們纔不管是因爲啥呢,這兩天追在林大丫身後吵鬧不停。

    劉氏狠不下心不管閨女,但也心疼兩個兒子,對閨女就沒啥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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