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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美人掩脣而笑,道:“陛下此話當真?”

    皇帝大笑:“難道寡人不是一言九鼎?”

    金美人轉動靈動嬌俏的眼珠子,卻看向林貴妃,喫喫一笑,“那妾說出什麼來,陛下可不要反悔呀。”

    皇帝笑道:“自然不會反悔。”

    金美人便站起身來,蓮步輕移,雙頰帶笑,到了林貴妃身邊,擡起一隻手,輕輕巧巧地向着林貴妃的發間一摘,那支三聯明珠垂步搖便到了她的手中,她一雙美目流轉,看向皇帝,笑着道:“那妾要姐姐這一支釵,可好也?”

    此舉無禮至極,一瞬間滿殿之人盡皆無聲,林貴妃自是驚怒已極,竟一時說不出半句話來。

    “咯咯咯咯。”打破這沉默的只有金美人自己,她掩嘴大笑,“姐姐可不要小氣,妹妹就喜歡這釵,故而厚顏求陛下賞賜了。”

    “啪——”忽地,一聲脆響,還不等她笑夠,嬌豔的臉上登時顯出五指印來,卻是林貴妃氣得發抖,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她身後的女官急忙上前,取出絹帕擦拭她的手指,邊道:“貴妃保重。”

    “陛下……”金美人握着臉龐,哭得梨花帶雨。

    皇帝這才緩緩開口,“貴妃失儀了。”

    林貴妃眼眶登時紅了,她看着皇帝,嘴脣顫抖,“陛下忘了,這還是妾誕下昱之時,陛下贈予的珠釵。”

    她說的是贈予,而非賞賜,正是昔日夫妻之情,卻非今日君臣之分。

    皇帝忽有些感懷,良久不語。

    “陛下……”金美人輕輕啜泣着。

    素衣微微擡高了下巴,掃視了一眼其他人,有人低頭,有人竊笑,她便也低下頭,不教人瞧見她脣邊一抹冷笑。

    “林氏殿前失儀,閉門思過,德妃暫攝鳳印。”皇帝終於道。

    林貴妃一時淚如雨下,坐下另一名宮妃向着皇帝站起來行禮,輕道:“是。”

    素衣微有些皺眉,卻終究還是低頭。

    便有內臣上前,對着林貴妃低聲道:“貴妃請——”

    林貴妃舉帕拭淚,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卻沒有看她,林貴妃忽地悽悽一笑,隨後昂首離。

    貴妃離,衆人無聲,那位嬌媚的金美人都低頭斂息,皇帝似有些索然無味,便也甩袖起駕。

    一場夜宴,不歡而散。

    只是明日,不知前朝後庭,又該起何波瀾。

    霑臺坊榭的庭院之中,阿音支起香案,鄭重地對月拜了三拜,明月皎潔,星漢迢迢,此夜,真是好夜,她直起身,聽腳步匆匆而來,脣畔噙一絲笑意。

    “郡主好興致。”素衣出言便是冷嘲熱諷。

    阿音毫無不愉之色,將手中三注清香插上香爐,才輕笑道:“七夕拜月,乞巧而已,想必陳夫人今後不必飛針走線,這巧也不必乞了。”

    “你!”素衣按捺下惱意,道:“郡主之前所說,卻並非如此。”

    阿音轉過身看着她滿面不甘,不由又笑:“我之前說了什麼了?”

    素衣深深地吸了口氣,纔算稍稍冷靜了下來,她隱忍着道:“郡主想必已知,陛下責罰貴妃失儀,令貴妃閉門思過了。”

    阿音失笑:“哦,陳夫人想必也鬆了口氣,若不然陛下深究,豈非也罪責難逃?畢竟夫人亦是想要渾水摸魚之人。”

    “莊明音!你什麼意思!”素衣一雙眼睛瞪着阿音,氣得上下牙關都在發抖。

    阿音輕輕笑道:“難道陳夫人是在物傷其類麼,畢竟君王之怒,如翻雲覆雨,誰知來日這失意之人,不是自己呢?”

    “你……你……”素衣登時被她氣得失了理智,立刻道:“不過是閉門思過罷了,改日若是出來,還是貴妃,她都如此行事了,爲何……爲何……不廢了她!”

    “啊哈哈哈哈……”阿音握着嘴扶着香案大笑不止,笑得步搖的絲絛都勾在了髮髻上,“素衣啊素衣,我真是有些喜歡你了。”

    ……喜歡你的蠢。

    素衣卻半點都笑不出來,她餘怒未消,被阿音給笑得臉色又難看了十分,“郡主想說什麼?”

    阿音笑夠了,終於道:“林貴妃倒黴了,你現在有撈到什麼好處沒有?”

    素衣撇開臉,不曾說話。

    “既然半點都沒有好處,還教旁人撈了實惠,你這爲他人做衣裳,何必這麼積極,她現在最恨的不是你,與其你一個一個將她們鬥倒這麼辛苦,不如留着,讓別人狗咬狗,豈不是更有趣些?”阿音挑着眉,緩緩說道。

    素衣微吟,隨後氣息漸漸平息,她看了阿音一眼,道:“倒是要多謝郡主了。”

    “不客氣。”

    看着素衣離,阿音一陣冷笑:林氏玩完了,太子豈不是少了一個心腹大患?這可不是她願意看的,過冬蛇蟲,尤其之毒,只怕接下來的永極宮,才更好戲紛呈一些。

    *

    七夕過後數日,永極宮中甚爲平靜,德妃一切皆循舊例,只是她心性溫厚,便是有宮妃少交了活計,也不曾責罰。

    林貴妃處沒有半點消息傳出,彷彿真的在誠心思過了。

    阿音望着階下水中滿池嬌豔的紅蓮,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素衣時不時的要來噁心噁心她,今早,又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明曄要娶姜小姐了,佳期正是來年三月二十八,鄭昭親自做的大媒,英雄美人,真是可喜可賀的很。

    阿音不知道自己該是如何的心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早已經猜到結局了,她在提醒素衣要賣人情給明曄的時候,就會料到他可能會應下這樁親事,這算是一個試探……

    他既然應下親事,那麼,就代表……阿音輕輕呼出一口溫熱的氣息,現在,明曄需要鄭昭相信他,他本來的處境是可以超然在外的,但是當他入了局中,就需要步步爲營了……

    情愛……不過是世上最無謂的東西,她不需要,他也不需要,那便這樣吧,那只是一場夢,一場可以收納心底的夢,夢中,她被感動了。

    兜兜轉轉,終究,她又落到了這樣的境地,鷟公主曾說她一生耗費心力,不過泥潭深陷,任憑掙扎不甘,唯有困頓二字,一過多年,她說得不錯,而且對極了……阿音閉目之後又睜開,斂了所有的哀傷和脆弱,目光又重新變得堅定,她需要找那位失意的林貴妃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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