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他要做出這個抉擇也相當困難。
一方是必須完成的任務,哪怕是捨棄性命,也要完成。另一方則是他們保家衛國的職責,他們需要將這些人從怪物的手裏救下來,否則對得起身上的衣服嗎?
尤其是時間不等人,在這裏哪怕多猶豫一會,都有可能耽誤戰機!
韓生猶豫了大半天,悶悶不樂的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劃了好長時間,掃視了一圈其餘隊友的神情,才纔開口道:“隊長,對不起,我也無法對這些人見死不救。我是一個軍人,知道這個任務可以將國家從困難的境地拉出來。但是我首先是個人,其次纔是一名軍人。如果把這些百姓放棄了,那還是人嗎?”
林禹蹲在一旁,沒有出聲。
他是大家族的家主,與軍人是完全相反的兩種類型。他沒有這些職責,也沒有遠大的理想,唯一的追求就是能讓家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選擇很困難,戰場機會都是瞬息萬變的,如果在這裏救人耽誤時間的話,可能市中心的戰鬥就無法參與,最後會引發一系列的鏈鎖反應,從而導致圍剿失敗。
雖然林禹作爲一個百年之後的人,的確知道這場圍剿失敗了,但是這幾個人不知道啊。
而這場戰爭又因爲持續的時間太長,記錄損失的很嚴重,根本不知道細節是什麼樣的,只是在史書中瞭解到:某年某月某日,華韶國對怪物進行圍剿,失敗後長達一年無休止的作戰和持續六十年的長期圍剿。
短短几個字根本體現不出戰爭的殘酷。就像他們躲得這個地方,史書中根本不會記載這出的樓道之中有十幾具屍體,路邊的屍體是如何的恐怖嚇人。
林禹探着頭看着廣場的方向,決定將選擇權交給這幾個人。
孫鍾祥聽到了韓生的言語,一臉的不認可,苦口婆心的說道:“是,我知道捨棄這些人是錯的,但是完不成任務也是錯的。兩者相權取其輕,選擇完成任務是最好的選擇。”
隨後他抓住了袁天洋的胳膊,
“隊長,無論如何,只要我們能夠到達市中心,協助其他的人對全市進行廣播,全力支援蘭山市,將那個口子堵住,我們就算勝利了。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爲,功過對錯,留給後人評說吧!”
袁天洋聽到孫鍾祥的這些話,沉默了好幾分鐘後,或許他的最後一句話起了作用。現在的他們是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但不管如何,留給後人評說就是了。
於是他臉上緊緊皺起的眉頭也是鬆開了,顯然已經做好了某種決定。
“全體聽令,這個決策是我自己做的,與任何人無關。全體都有,向市中心發起進攻!”
幾個人內心百般不願,但服從命令是他們的職責,即使對這個決策最不滿意的潘偉,也不得不撿起了槍,滿來不情願的站起身。
袁天洋幾人剛準備站起身,就發現一直沉默的林禹沒有動,雙手微微地張開,像是想要擁抱什麼。
而且他的身上又開始浮現出黑色粘稠的影子,他們所處的地方開始冒着黑氣。
林禹的眼睛看着廣場的方向,那裏曾有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小女孩,極爲矚目。
那個小女孩似乎也是一個能力者,揹着一個小書包,懷裏還有一個斷了一條腿的玩具熊。她的身邊沒有任何人,看不到她的家人在哪裏。
這個小女孩也處於怪物的包圍圈之中,周圍有着大量的屍體,但看不出她有多少的恐懼之色。她身後的商業中心已經遭受到了破壞,有不少的玩具掉了下來。
林禹觀察到這個小女孩在紛擾恐懼的人羣中穿梭,每當她撿到一個玩具的時候,臉上總會出現一股如釋重負的表情。然後她會來到受傷的孩童身邊,將手中的玩具遞過去,說着一些話語,像是在安慰這些孩童。
在戰場中,還能保持一顆向善的心,知道用玩具來爲其他的人減少痛苦,顯得十分的成熟。
林禹對這個女孩有點心疼,因爲好像沒有人來可憐這個小女孩。
好幾次這個小女孩被擁擠的人羣撞到在地,被踩了好幾腳,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紅衣服的小女孩不知怎的,隔着很遠就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身邊這幾個穿着青色制服的人,髒兮兮有幾道血痕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
她以爲這幾個人會來救他們。
林禹在以後的日子裏,印象中最深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就是這個小女孩的笑容。
小女孩臉上純真的笑容,在這個滿是怪物的世界裏顯得格格不入。就像是淤泥裏盛開的蓮花一樣,就像是黑暗中一抹微弱、但真實存在的火苗一般,使得整個世界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像是溺水之人遇到旁邊伸出來的援助之手,像是餓的快死之人遇到了一塊麪包,像是飢寒交迫的人突然找到一處溫暖的家。
她臉上的笑容讓林禹想到了一個詞,希望!
在紅衣小女孩的眼裏,他們這幾個人,就是希望。
紅衣服的小女孩看見自己後,立刻跪在了地上,合十的雙手衝着自己,嘴裏還不停地念叨些東西,由於隔得太遠,林禹並沒有聽到,只不過大致能猜出來。
“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
然而,就在袁天洋他們幾個做出決定的時候,犀牛怪物似乎被小女孩的紅衣服吸引住了,再一次的發狂,壓低了身體衝向了人羣。
紅衣服的小女孩就在它前進的方向。
紅衣服的小女孩聽到了聲響,充滿希望的笑容凝固了,看着那個佔據了自己所有視線的怪物向自己衝過來,路上不斷地有人羣被踩成肉醬飛濺出去,一時間失去了所有的想法,直勾勾的看着那尖銳的犀角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犀角觸碰到小女孩的一瞬間,她似乎才反應過來,纔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看向了林禹,面露微笑,手臂下意識的張開,像是遇到危險尋求父母的保護一樣,讓林禹抱她離開這裏。
林禹也下意識的張開了雙臂,但一切都晚了。
兩人相據兩公里,陰陽兩隔,只能隔空擁抱。
林禹緩緩地放下手臂,微微張着嘴,不斷地呢喃着什麼,無人知道。
但是林禹清楚,他後悔了。
他一直將這個世界當成虛擬或是虛假的地方,袁天洋也好,任務也好,又或是這處戰場也好,林禹覺得只要自己找到了破解之法,就可以離開這裏,重新的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