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鮮血從麻花狀的硬布上滴落下來。那枯糙的硬布凝結着暗紅色的結痂,帶着像是骨頭被碾碎的硬顆粒,連帶着整塊麻花狀的布料都顯得硬邦邦的。
隨着“砰”的一聲,那個對我來說宛如生命般寶貴的珍寶,便如同垃圾一樣被扔到了地上。
我耳中仍響徹着那世界寂靜的長鳴。
眼中的世界也仍是那亙古不變的血紅。
憤怒?我應該憤怒的。
我告誡着自己,李長夜,你該憤怒的。
可我怒不起來,渾身上下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腿腳猛地一發軟便跪倒在了地上。
“%¥%#……”
又是一股陌生的話語傳入了我的耳中,說來奇特,其他倖存人類的語言似乎被我通通踢出了腦海,僅剩下幾個聲音,是留給我的仇人的。
他們這一次說的是什麼?
哦……就像是女兒昨夜和我說的那些一樣。
她說:“他們好可伶……”
似乎是聽進去了女伴的勸告,也或許是我的跪下讓他格外的順暢。領頭的那隻怪物,便不再多說什麼,帶着他們徑直的從我身邊走過。
他們是那樣的輕鬆寫意,即使是剛殺了我的女兒,他們也依然可以說笑着從我身邊經過。
是啊,我補死跑車的時候,也不會在意身邊小兵的臉色。
只是不知道,那時候,我殺死的是他的朋友還是戰友,他是否和我一樣有着一個爛俗到底的故事呢?
我長跪在地上,身上仍然使不出一絲力氣。
順着黃昏跪到黑夜,直至夜晚靜謐的風吹過,我也終於昏迷了過去。
……
忙碌的醫院。
醫院擁擠的過道上人來人往,病房裏的電視上播放着這次災難的影響。
“爲本次災害所有不幸遇難的死者及死者家屬默哀一分鐘……”
“噌——”
電視被躺在牀上的李長夜隨手關閉。
離那次事件已經過去了三天,裂縫仍然在開啓着,時不時就會下來一羣人形怪物進行着屠殺試煉,而人們似乎也丟失了自己的怒火,對這一切的苦難早已習以爲常。
“你妻子和女兒的死亡證明我就先放在桌上了。”一旁的護士隨手將兩份死亡證明放在了李長夜身邊的桌子上。
不需要客氣。
因爲護士手裏還抱着厚厚一沓的死亡證明要分發給其他的倖存者。
每天都有不少的死亡證明產出。
當大家都遭受到一樣的苦難時,苦難也就稱不上苦難了。因爲他和幸福一樣都是對比出來的。
李長夜淡漠的接過死亡證明。
翻開前兩頁,入眼便是他妻子和女兒的檔案,感謝這個世界的醫療品德,這份死亡證明無比詳細,甚至將他妻子當時懷孕的入院記錄也如實的填寫了上去。
這詳細無比的記錄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每翻開一頁就會勾起過去的回憶,這就像是強行撕開指甲後的倒刺一樣,這跟倒刺沿着臂膀一路撕下去,直到抵擋心底,一把揭開了李長夜的懦弱。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病牀的另一個病人發出了癲狂的笑聲,淚水像是止不住一樣伴隨着笑聲瘋狂的從眼眶裏涌出。
李長夜沒有說話,他只是自顧自地看着死亡證明。
在所有人都宣泄着情緒的時候,他積蓄着自己的情緒。
……
十天後。
我從醫院出來已經十天了。
醫生檢測我的身體正常,可我知道我的身體並不正常。
因爲自那天以後,我眼裏的世界就只剩下紅色了,耳朵也時不時伴隨着寂靜的長鳴。
這大概是精神障礙,醫院檢查不出來。
我依靠着讀口型勉強掩蓋住了耳聾這一點。
至於眼睛……還好色盲不影響出院,再加上現在世界情況不同,每天都有大量的病人,所以我出院的申請簡直就是醫院的福音。
而這麼着急出院是因爲我有着必須要出院的理由。
算上我在醫院躺着的三天,已經十三天了!
人們已經習慣了怪物時不時下來殺戮,習慣了這份痛苦。我也見過無數的武器發射向裂縫,但都無功而返。
當人類最強大的武器都倒在了怪物面前時,人類彷彿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希望,麻木纔是現在社會的主流。
人類對於這種超越常識的東西似乎就只能忍受和習慣。
但我習慣不了!
我也接受不了!
十三天!三天!一天!甚至是一秒!我都無法忍受!
我一定!一定要把他們趕出去!!
……
人類最強的的武器是那個能給國家帶來“威懾和平”的武器嗎?
不是!
從來不是!
人類最強大的武器是理智、智慧、鬥志以及勇氣!
“實驗記錄,觀察裂縫生物的第一千三百二十三天。”
李長夜挑選了一處隱蔽的地帶。就在距離裂縫最近的山脈,因爲這裏可以近距離觀察他們。
這幾年裏,李長夜一直活在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
這個世界一共有三條裂縫。
人類這幾個月以來無比的害怕這些裂縫裏出來的怪物。所以幾乎沒有人敢居住在距離裂縫近的地方。
但是李長夜敢!
因爲他發現了裂縫生物的規律——以一個遊戲天才的角度。
……
他們並非只是忽視我這個“npc”的情感、故事。而是忽視着他們認爲的所有低下的文明。
就像是打遊戲不肯瞭解背景故事的玩家一樣。
我們引以爲傲的語言、社會結構、哲學……等事物,在他們眼裏都不值一提!
但同樣的,這份傲慢會毀滅他們的。
“你們不在乎我引以爲傲的一切,但我在乎你們的!你們的語言!社會結構!哲學!生物習慣!每一樣!每一樣我都會研究透徹!”
李長夜將這次拍攝下的畫面,放在了身後的架子上。
而那架子上擺放的是密密麻麻的資料,無數章魚臉龐,觸鬚下巴的人形怪物的資料被他陳列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