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擡頭。
“擦擦吧。”黎朔聲音溫和，銀邊下的雙眸透着一股沉靜，莫名給顧一念一種見長輩的緊張感。
其實本來也算是她的長輩，說是她姐夫黎然的弟弟，其實也就比黎然小几天，論輩分，她也得叫人家一聲哥哥，但……實在叫不出口。
“謝謝。”迅速地從他手裏抽過紙巾，胡亂在下巴上擦了擦，爲了緩解這種尷尬，顧一念主動挑起話題，“黎總這麼晚還要工作嗎？”
“不是工作，”黎朔淡淡笑了下，“去找小展。”
黎展，黎朔的兒子，年滿十七，生母不詳。
黎然的祖父黎俊祥當年在雲城是有名學術教授，育有子女三人，長子黎清岸，黎然的生父，次子黎清落，黎朔的生父，小女兒黎清音，也就是喬克的原配，喬聿北的生母。
黎然的父親，走得是他祖父那條路，如今在學術界也有一定聲譽，尊長愛幼，半生安穩，有長子風範；小女兒黎清音最得寵，長相出挑不說，鋼琴彈得一絕，可惜紅顏薄命，生下喬聿北就撒手人寰，黎家跟喬家的關係，也因着黎清音的去世陷入僵局，幾乎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這也是爲什麼，喬聿北對黎家這麼陌生。
次子黎清落就比較頑劣，幼時就透出較高的天賦，但是並沒有按照老爺子安排的路走，自負才華在身，怠於學習，作風放蕩，三十五歲後纔在老爺子的逼迫下成婚，婚後育有一對兒龍鳳胎，兒子黎柯，女兒黎欣，龍鳳胎四歲那年，十八歲的黎朔抱着一歲大的黎展認祖歸宗。
黎清落三十五娶得嬌美妻，兒女雙全，新婚燕爾，正是情濃，黎朔的到來直接打破了這個局面，黎家上下，雞飛狗跳，黎清落自然不想認這個已經成年的兒子，還有這來路不明的孫子，但當時這場事已經在雲城鬧得沸沸揚揚，迫於外界壓力，還有老爺子的逼迫，最終還是認回了黎朔。
但是兩年後，黎老爺子撒手人寰，黎清落就立馬黎朔學歷不足，需要歷練爲由，將人趕到了一個小破縣城。
黎清岸不滿弟弟的做法，卻因爲各自成家，不好多說，只好自己隔三差五匯點錢過去，接濟黎朔父子二人，有空的時候也會帶着黎然過去看看，這也是爲什麼，黎朔會這麼放心將這麼大的黎公館交給黎然兩口子打理。
至於黎朔發家史，其實黎然自己也不清楚，他在黎清落安排的小縣城做了兩年，就帶一幫人在那邊承包的果園拿到了國家特批品種的證書，一夜間名揚全國，小縣城的收入直接翻了幾十翻，從落後的貧困縣，用了不足五年成了全國經濟先進縣的標杆。
再然後，他開了公司，最早是農副產品，後來囊括畜牧業，再後來服裝化工，房地產等等等等，黎然成婚那年，黎朔出手送的一棟別墅，黎然性格像他父親，說什麼都不肯收，黎朔倒也沒勉強，就把自己剛建的黎公館，交給了黎然打理。
黎然嘴裏的黎朔，就是典型的白手起家的典範，白手起家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人必定也是心狠手辣之輩，這大概也是顧一念每次見到他都覺得鋒芒在背的原因吧。
見顧一念不說話，黎朔反問，“小展最近在學校表現怎麼樣？”
“挺好的，上週作業都交了，比以前有進步。”雖然錯了一多半。
黎朔意外，“你還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表揚他的老師。”
顧一念……
這也不算是表揚吧，交個作業就表揚了，您對錶揚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黎展其實挺聰明的，應該是落下太多了，稍微花點心思，補一補就上來了，進步空間挺大的，還有一年半，到時候考個本科沒問題的。”
這話倒不是奉承，黎展化學是不好，但是物理上次測驗，考了92，物理老師當時懶，拿了火箭班的測試題，結果成績一出，直接驚了。
這套題超出範圍，就算是對精英雲集的火箭班也是難度很大，那邊雖然有滿分的天賦型玩家，但大部分成績都在七八十，九十以上僅有三人，黎展碾壓一衆火箭班的學生，可把物理老師牛逼壞了，天天在辦公室吹，那幾天火箭班的物理老師，臉都沒黑透了。
黎朔看着她，沒說話。
顧一念被盯得都要起毛的時候，他纔開口，“聽黎然講，顧老師是B大研究所的化學碩士？”
話題不知道怎麼扯到這兒，顧一念雖疑惑，還是點頭，“嗯。”
“那，以顧老師的水平，教黎展應該綽綽有餘吧，如果可以，我希望顧老師晚上下班，可以來隔壁，幫他補習一下。”
顧一念……
“這……補是能補了，就是現在課程也緊，下自習都九點了，第二天還有早自習，黎展會很累吧。”
黎朔淡淡道，“少年人累一點有什麼，我像他這麼大，已經自己賺錢了。”
顧一念腹誹，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何止會賺錢，兒子都有了！
見她不說話，黎朔嘆了口氣，“顧老師不願意就算了，”說罷自嘲一笑，“我沒上過幾年學，卻也知道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後，我一路走來，吃了太多沒文化的虧，也遭受太多的白眼，總想着讓他多讀幾年，少走一些彎路，但是所有老師都說他沒有讀書那個本事，你還是第一個說他能學好的……”
開車的助理嘴角抽了抽，喫虧？白眼？老闆，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說，跟你做生意，喫虧的到底是誰！誰能從你這兒討到便宜！還有，哪個老師不是說黎展腦子聰明就是不學，怎麼到你這兒就成了沒有讀書的本事！
誆小姑娘也太沒臉沒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