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吱,唧唧吱~’

    夜深寒涼,院外草叢中,間或傳來幾聲蛐蛐的鳴叫聲,襯的屋裏越發寂靜。

    正襟端坐的少年郎,面色寡淡,看不出多餘情緒,可那黑漆漆的眸眼,卻看的人有些發冷。

    青姐兒和業哥兒察覺到了異樣,忙放了手裏的白麪饅頭,憂心忡忡的朝羅婉兒看了去。

    大哥似乎是生氣了?而且,還生的是大嫂嫂的氣。

    芸娘擔憂的看了看自家兒子,又是無奈又是心急:“懷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安分不安分的?快別這樣說了。”

    她這幾日一直期待着懷安能早點開竅,能早點看到婉兒的好,誰知道,懷安又說了這些氣人的話!

    婉兒看着嬌弱,性子卻是個要強的,她就怕婉兒被自己這木疙瘩兒子傷透心。

    擔憂的看了羅婉兒一眼,芸娘還想說點軟話,卻聽自家那木疙瘩兒子淡聲道:“趙金寶許了你什麼好處,或者,你又拖他給你捎什麼東西?”

    芸娘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忘了反應。

    “你說什麼?”羅婉兒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心思也複雜了起來。

    趙懷安果然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原主撩撥過趙金寶,還知道趙金寶幫她送過香囊!

    可,既是知道,他竟還能一言不發,這人的心思,果然比面上看着深沉。

    “嫌我多病之軀,嫌我家境貧窮,既如此,爲何還要如此惺惺作態?”

    趙懷安探究的看着羅婉兒。

    他自始至終都未曾想過留她這種惡毒之人在身邊,若不是他娘攔着,他早將她送走了。

    羅婉兒張了張嘴,忽覺喉間澀澀的,一種無力感,漸漸從心間生出。

    她想,他既是什麼都知道了,就更應該知道趙金寶的爲人!

    今日這事兒,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是趙金寶有心欺辱她,他偏偏還······

    興許,當真是原作作孽太深,讓他如此耿耿於懷吧。

    想着自己折騰了這麼久,倒是一點兒改變都沒有,羅婉兒忍不住苦笑。

    “趙懷安,我不求你將我看成自己人,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肆意去揣測人,不比眼睛看着真實嗎?”

    擡頭,她平靜的望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面色真誠:“以前不好,不代表現在不好,更不代表以後不好。畢竟,人是會變的。”

    趙懷安有些詫異,明顯不曾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望着面前女子那又小又白的一張臉上,似凝了滿滿的委屈和苦澀,他眼底狐疑之色越濃。

    安靜不過一刻鐘,芸娘忽從驚愕中回神,猛的往趙懷安肩頭拍去。

    “你這木頭疙瘩,你這都說的什麼話,婉兒能受的了嗎?”

    “婉兒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背井離鄉的來到這裏,你還不對人家好,你是存心讓娘難受嗎?”

    芸娘說起話來就帶了哽音,趙懷安神色微僵,一度無言。

    一旁被嚇住的青姐兒也忍不住道:“是啊,大哥,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大嫂嫂,大嫂嫂多好的一個人啊!四哥,你說是不是?”

    說完,還不忘推了推業哥兒。

    業哥兒口齒不清,他只一股腦的衝着趙懷安點頭。

    不過幾息的功夫,趙懷安儼然成了大罪人。

    他看了看自家娘,又看了看一雙弟妹,心中忍不住默嘆了一口氣。

    雖然,直到此刻,他也不知道羅婉兒到底想幹什麼,但他想,有一句話,她說的很對,人果然是會變的。

    看看他娘和幼弟幼妹對那人的態度,他簡直有些一言難盡。

    “還愣着幹什麼,喫夠了就下桌,別再杵這兒亂說話!”芸娘說着,又打了趙懷安一下。

    趙懷安自幼文弱,芸娘素來不曾對他下過手,可此番,芸娘也實在是被他給氣糊塗了。

    如今,就想趕緊把這人趕回屋去,免得他再胡說八道,惹兒媳婦厭煩。

    趙懷安被她娘推搡着站了起來,油燈明滅,他深深的看了羅婉兒一眼,

    她最好別再耍什麼花招,否則!

    拇指微蜷,趙懷安收回了視線,終是一聲不吭的回了房中。

    芸娘見他走了,頓時鬆了一口氣。

    “婉兒,你放心,懷安就是個木疙瘩,他,他早晚有一天會看到你的好。”朝羅婉兒湊近了幾分,她輕聲安慰道。

    羅婉兒還沒從芸娘似才的‘兇惡’中反應過來。

    她愣愣的看着芸娘,一度懷疑面前的芸娘和往日那溫溫和和,不與人爭的芸娘是兩個人。

    “大嫂嫂,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青姐兒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芸娘也生了絲緊張,她好不容易纔給懷安找了個這麼好的媳婦兒,自也盼着他們白頭到老。

    兩人若真因爲今天的事兒而生了嫌隙······芸娘想想就覺得接受不了。

    被三道目光盯的久了,羅婉兒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迎着芸娘他們擔憂的目光,她適才生出的無奈和苦澀感,頓時就消失不見了。

    誰說她折騰了那麼久沒有改變的?芸娘他們不就很維護她嗎?

    這晚,羅婉兒睡的格外不踏實。

    特別是後半夜時,陣陣冷風透過窗欄縫隙傳來後,她竟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冷意。

    她下意識的拉了拉被褥,想將多餘的被褥壓在身下,可待身旁傳來了青姐兒的嚶嚀聲後,她又停了手。

    青姐兒的被褥又窄又小,又薄薄的一層,原本就只夠她一人蓋得,誰知自己一來,竟又分了一半。

    若她再卷一些在自己身下,青姐兒少不得會受冷。

    暗自嘆息了一聲,羅婉兒決定改日去得了空去鎮上買兩牀褥子回來。

    她記得,芸娘說過,鎮上的木棉花褥子最好了。

    渾渾噩噩間,她總算睡了過去,還做了一個好夢。

    夢裏,她成了青河縣的富戶,後來,又來了宅子和田產,再後來,趙懷安將和離書和賣身契還給了她,還說若是遇上難處,可以上門找他求助。

    羅婉兒幾乎是笑醒過來的,將青姐兒唬的不輕,只怕她夢魘着醒不來,便可勁兒的晃着她。

    羅婉兒看了看青姐兒,就想問她見誰夢魘還笑得出來,可這話還沒問出來,外頭就傳來了芸孃的聲音。

    “婉兒,雙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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