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和東元公侯坐在偏殿中,東元公侯身穿繡着蟒紋的公侯長袍,整個人比起在玲瓏意境局相見時更多了幾分威儀,他和徐川算是舊識,加上也曾在邊關行走,徐川能在邊關闖出赫赫威名,他心中同樣欽佩。

    兩人都沉默着。

    東元公侯喝了一口酒,道:“上次玲瓏意境局上雖有幸與駙馬相見,可那時場合不對,即便有心想和駙馬喝酒暢談,也不能如願,今日和駙馬聊天,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徐川啞然失笑,道:“可我自從見了公侯,除了和公侯問好,還沒有說一句話。”

    東元公侯面露笑容:“喝酒聊天,不一定要話多,要看對方是什麼人,一個有趣的人,本身就是有趣的事。”

    徐川對東元公侯這略顯恭維的話弄的一笑,接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東元公侯笑道:“駙馬先前在廊下駐足,在想什麼?”

    徐川看着東元公侯,不答反問道:“東元公侯對那曲風子瞭解多少?”

    “實力不錯。”東元公侯道了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行事狠辣了些。”

    徐川目光閃動,道:“可算是邪修?”

    東元公侯哈哈笑了。

    徐川平靜看着。

    良久東元公侯才笑聲停止,反問道:“駙馬覺得什麼是邪修?”

    “濫殺無辜,爲禍世人。”

    “無辜?”東元公侯目光盯着徐川:“聽說駙馬是朝廷縣令出身,能從一縣令走到如今這等地位,可謂當世奇聞,駙馬身上肯定是有不少奇遇了吧。”

    徐川想謙虛一句,可一想自己從投胎轉世,到一步步走到現在,靠的全是自己嗎?還是身上的奇遇?

    誠然,自身努力是一方面,奇遇卻也是不可或缺的。

    他不由沉默了。

    東元公侯也不用他回答,獨自嘆了口氣:“奇遇,氣運,是很奇妙的事,只是遇到的人不多,得到的更少。我年少離家,看到這世上更多的不是奇遇,而是殺伐,背叛,野心,慾望,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要走的比別人更快,得到的比別人更多,難免要另闢蹊徑。”

    徐川沉默着。

    “人本來就是自私的,修士同樣如此,每個修士都有自己的道路,得不到的,就要搶,就要爭,爭就要有犧牲和死亡,濫殺無辜?這些無辜真的是善良的人,還是也有惡人?若給他們同樣的實力,同樣的機會,更多的奇遇,是不是也會是邪修?”東元公侯笑道。

    “駙馬說爲禍世人,是因爲駙馬心懷天下,我很欽佩,天下間像駙馬這等人物,還是少的。”

    徐川看着東元公侯,突然笑了:“人性本惡。”

    東元公侯點頭:“是。”

    徐川又道:“正邪之分,立場不同,說起來…就是一句道不同不相爲謀,強者爲尊而已,而朝廷是天下至尊,朝廷約束,律法約束,世間才能清明,人族方能昌盛,朝廷若是都站在邪那一邊,天下也就永無寧日了。”

    “只會更殘酷些而已。”

    “少一些殘酷不好嗎?”

    東元公侯哈哈笑道:“我說了,和駙馬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徐川也笑道:“和公侯聊天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兩人笑着舉杯。

    都城中,天驕樓。

    竹源氏三樓七閣,聽夢閣是最高雅的娛樂場所,在這裏的女子無不是竹源氏精心培養的傾城絕色。她們依附於竹源氏,也聽竹源氏所命,竹源氏讓她們做什麼,她們就做什麼。

    閣主月牙兒本就是花魁,在紅絲湖上一舞成名,深受竹源氏器重,成爲閣主,如今豔名更甚,但也終究是竹源氏的人。

    竹源青鵬已經很久沒有讓月牙兒做什麼事了。今日卻把月牙兒帶到了紅絲湖。同樣波瀾起伏的湖面上,同樣的竹源樓上。

    只有一人在這裏等候,那是夏津。

    夏津看着走上樓閣的月牙兒,後者穿着一襲淺紅的長袍,妝容素樸,輕紗遮面,一雙可以顛倒衆生的眸子像是天上的星辰,僅僅是這樣看着,夏津的眼中就露出一絲癡迷。

    他曾青睞過月牙兒,爲之心動不已。

    可惜,一個女子對他來說終究太輕,他更渴望的是天下,是朝廷。

    當月牙兒上了樓。

    夏津面上才露出笑容,緩緩的吐出一句:“月姑娘,好久不見。”

    月牙兒的臉色平靜,她已經知道了她要來幹什麼,竹源青鵬沒有絲毫隱瞞。對竹源氏而言,可以讓她們高高在上,可以給她們庇護,也可以隨時讓她們做任何事。月牙兒毫不慌張,恭恭敬敬的朝着夏津行了一禮,平淡得道:“月牙兒見過殿下。”

    “免禮吧。”夏津擺手,笑道:“我曾說過,你若能依附於我,今生今世必定榮華富貴,尊榮無盡,可你一直沒有動心,你現在可後悔?”

    月牙兒輕輕垂下雙眸,淡淡地道:“殿下志在天下,豈會爲我動心?”

    夏津忽然心頭一熱,白淨的臉龐上浮起了一絲詭異的神色,道:“只要你現在求我,以我爲主,還來得及。”

    月牙兒沒有笑,眼中卻分明多了幾分笑意:“殿下如今已經手握權柄,接掌朝廷,犯得着以此大勢來騙一個小女子?殿下真正想要的不是月牙兒,真正想要的是徐駙馬,可惜,這次公子怕是不能如願了。”

    夏津哈哈大笑。

    月牙兒則閉上雙眼,那整整齊齊的睫毛覆到眼睛上,擡起鵝頸,一副任君處置的神情。

    夏津的笑聲停止了。

    “你說他會來嗎?”

    月牙兒緊閉雙脣,不做回答。夏津冷冷一笑,道:“好!我們就看看,他到底對你動沒動心。”

    夏津離去了。

    另外兩道身影走了上來,一道高大魁梧,面容平和,唯獨一雙眼眸彷彿兇獸一般,讓人不敢直視。一位卻是老態龍鍾,持着一龍頭柺杖,面露慈祥笑容,笑吟吟的走到月牙兒身邊。

    月牙兒睜開了眼睛。

    陸合沒看月牙兒一眼,靜靜的走到樓閣中盤膝而坐。

    龍母娘娘輕笑着:“真是我見猶憐的小美人,怪不得能讓那徐駙馬青睞,比我的弟子的確強上百倍。”

    她笑着,手掌卻猛地伸出,掀開了月牙兒臉上的面紗,捏住其細嫩的臉頰,月牙兒嘴脣微張,一枚丹藥已經飛入了月牙兒檀口中。

    龍母娘娘依舊笑的慈祥,看着月牙兒,彷彿看着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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