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扇了他一個嘴巴:“把舌頭捋直了說話。”
夥計定了定神,說道:“小的剛纔去給天字號上房的客人送熱湯,沒來得及下樓,就看見內室大木盆裏有白色的龍尾,掌櫃的,這客人他他他,他不是人啊。”
掌櫃的一把捂住夥計的嘴。
“萬萬不可聲張!”掌櫃的叮囑道。
夥計惶恐的點點頭。
掌櫃的正要出門報告,他本來是打算坐二人擡的轎子去的,現在看來速度不行,於是在門口腳行租了一頭驢,顛顛地騎着去了。
這家王員外邸店真正的主人姓張,家住在城南原河清郡王府,現在的族長叫張濡,是一百年前中興四將之一張俊的四世孫,但他年紀大了,現在當家主事的是他的兒子張樞。
張樞字斗南,世家公子,擅詩詞,他的祖上是武將出身,積累了大量財富,到他已經是第五代傳人,家資在大宋朝依然是名列前茅,爲了保障資產不縮水,除了田產之外,張家在臨安城內還置辦了不少產業,王員外家邸店只是其中之一。
掌櫃的登門報告,說有頂級重要的大事情,本來張樞是懶得管的,但是看到那顆貓兒眼就改了主意,他拿出自家珍藏的貓兒眼,和這一顆做了比較,無論是大小還是光澤度,都是掌櫃的拿來的這顆更好。
“讓他進來。”張樞說。
掌櫃的匆忙進門,他的敘事能力比夥計可強多了,簡單敘述就讓張樞明白了發生了啥事。
桌上擺着貓兒眼和一枚銀錢,再聯想到之前的邸報,說是合川釣魚城白龍出水,張樞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們是合州來的?”張樞沉聲問道。
“正是。”
張樞點點頭,看來傳說是真的。
“老爺,他們想盤下咱家的店。”掌櫃的說。
“你在和和樂樓定一桌酒宴,待老夫去會會這位白龍。”張樞說道。
就在掌櫃的面見張樞的時候,小夥計正在後廚房和他的表哥吹牛逼:“我親眼看見的,騙你不是人,一條大龍尾巴,白鱗像銀片打的一樣,閃閃發光。”
表哥是個廚子,沒機會見到神祕的客人,但他的想象力很豐富,他靈機一動道:“你說那些賞賜你們的銀錢,會不會是白龍的龍鱗變的?”
小夥計急忙捂緊口袋裏的銀錢,不肯拿出來顯擺了,想想又叮囑一句:“可別告訴旁人,走漏了風聲,掌櫃的能活剝了我。”
表哥說:“我嘴最嚴,你還不知道麼。”
他們又怎能知道,這些銀幣衝壓機在銀帶上一枚枚衝出來的,大批量購買的銀帶合成六元錢一克,這一枚小錢五克重,相當於三十元錢,劉驍還賞的起。
王員外家邸店裏入住了一條白龍的消息瘟疫傳播一般在臨安城流傳,說的有鼻子有眼,合川來的白龍,姓劉,喜歡拿銀鱗甲片變成的銀錢打賞,出手闊綽,拿錢不當錢,出手就是頂級貓兒眼寶石,還要買下王員外家邸店做歇馬處。
這會兒劉驍已經洗了澡,準備出門了,所謂的白龍尾巴是個道具,專門用來騙人的,人總是好奇的,越是不讓幹就越要幹,不經意間讓小夥計窺見神龍尾巴就是設計好的局,自然流傳的謠言,比你主動宣傳的效果要強百倍。
“住手,有辱斯文,成何體統。”劉驍喝道,夥計們頓時不敢造次,那名住客身穿破麻布道袍,面容倒也算清秀,他拱手行禮,自報家門,原來此人叫裴舜卿,平江府人士,舉人出身,在京等待參加會試。
“果然是讀書人。”劉驍點點頭,這年頭讀書人在輿論圈的力量可不小,值得利用,他回頭吩咐道:“來人吶,給櫃上知會一聲,裴舜卿的房費都算在本王賬上,另外再給他一些護身錢,錢是腰膽,讀書人也缺不得。”
有身份的人都不會直接和身份不對等的人對話,這叫氣派,於化龍把這話原樣說一遍,大夥計自然諾諾稱是,裴舜卿也再次行禮,慧娘拿着一疊交子奉上,裴舜卿順勢摸了一下慧孃的小手,搞得小女孩滿面通紅。
於化龍看見這個細節,正要發飆,看到老大不動聲色,就壓下了怒火。
劉驍也看見了,只覺得可笑,這年頭的讀書人真有意思,都他媽窮的讓人攆出去了,還要住高級酒店,看到漂亮妹子還要騷擾,大宋朝的讀書人,還真是把自己當成人上人。
門口停着的馬車見貴客出來了,蜂擁過來拉客,還有一幫要飯的乞丐,蓬頭垢面的,端着破碗,拿着打狗棍,圍成一圈點頭哈腰要錢。
劉驍早有準備,一個眼神,慧娘和狗子各端一個小簸箕,裏面裝滿銀瓜子,顧名思義,就是用925銀做成葵花籽形狀,大把大把的往外撒,乞丐們都瘋了,見過拿銅錢打發乞丐的,沒見過拿銀瓜子打發要飯的,一幫人頓時打出了狗腦子。
這邊劉驍已經上了馬車,帶着從人直奔王堅府邸。
王堅從合州調回臨安之後,加了節度使頭銜,晉爲三衙禁軍都統制,能稱得上殿帥了,但這是一個虛銜,他並沒有調動京營軍隊的權力,實際上是被架空了。
賈似道嫉賢妒能,本來去年的抗蒙之戰,王堅斃殺了蒙古大汗乃是不折不扣的首功,但在賈似道的操作下,鄂州之戰成了更加重要的戰役,他纔是首功,王堅反而明升暗降,權力還沒有在合州時大。
王堅的府邸也很小,兩進的院子而已,只是位於臨安城南,達官貴人集中之地,劉驍的突然拜訪讓他激動萬分,要擺酒款待。
劉驍推辭說:“晚上我安排吧,今天前來,一是敘舊,二是想通過殿帥大人向朝廷獻上一個寶物。”
王堅似乎不太感興趣:“何等寶物?”
劉驍一招手,慧娘抱過來一個細長的圓筒,打開來,裏面裝的東西彈開鋪在桌子上,王堅一看就驚了。
這是一張長約四尺,寬約二尺半的地圖,不是紙的,是一種奇怪的帶彈性的材質,地圖上方四個字:中國地形。
地圖不稀罕,稀罕的是立體的地圖,王堅從軍多年,南征北戰,對於多處的山川地理了然於心,他一看就知道這地圖不是瞎編亂造的,而且比他見過的所有地圖都要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