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劉驍說。
納蘭羽飛一凜：“爹爹？你真是我爹？你有什麼證據！”
劉驍差點笑場，轉瞬納蘭羽飛也醒悟過來，對方只是在惡意的佔自己便宜而已，他眉毛豎起就要發飆。
“把槍放下！”又是異口同聲。
“再不放下我開槍了。”還是異口同聲。
劉驍震驚了：“如此默契，難道你真是我未來的兒子？”
納蘭羽飛忍無可忍，擡手開了一槍，一股炙熱的電光從劉驍頭頂射過，無後座，無拋殼，無火藥氣體造成的巨大槍聲，果然是先進武器。
如果不是劉驍經歷過戰爭，這一下就得嚇尿。
來而不往非禮也，劉驍也擡手放了一槍，子彈從納蘭羽飛頭頂三寸飛過，巨大的槍聲迴盪在白虎節堂。
奇怪的是，殿外的禁軍沒一個進來的，這麼大槍聲只當沒聽見。
這下劉驍心中有底了，起碼納蘭羽飛不敢或者不想殺自己，那就是還有的談。
“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把槍放下來好不好？”劉驍說。
“不用數，諒你也不敢動我。”納蘭羽飛倒是個爽利人，直接收槍，轉身自顧自走了。
劉驍輕輕呼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氣，回望身後，納蘭那一槍似乎沒造成任何傷害。
納蘭羽飛的聲音傳來：“你過來。”
劉驍循聲走到公座後面，只見地上鋪滿了東西，立體浮雕板山川地理圖，複合弓、碳纖維箭，白龍銀幣、銀瓜子、對講機、罐頭盒，甚至還有幾個生芽的土豆，這都是劉驍對這個世界的饋贈。
沒想到對方已經悄悄收集了這麼多證物，如此一來，劉驍倒也輕鬆了許多，不用再殫精竭慮，裝神弄鬼。
“你代表誰？”劉驍問道。
納蘭羽飛和自己一樣，初來乍到沒多久，能迅速在朝廷站穩位置，說明抱對了大腿，而南宋理宗度宗兩朝，權力最大的人就是賈似道，納蘭羽飛出自鄂州，他和賈似道的關係相當於自己和王堅，他背後的人，一定是賈似道。
果然，納蘭羽飛一抱拳，傲然道：“我奉當今丞相兼樞密使賈大人之命，與你會晤，你的一言一行，早就在皇城司的監控之下。”
劉驍說：“別把我當成元朝的奸細就行。”
納蘭羽飛的眼睛眯縫了一下，似乎確定了什麼，劉驍這話沒太過腦子，元朝是不存在的概念，所謂大元朝要到十年之後纔有，現在還是“大蒙古國”。
“如果你是奸細，根本活不到現在。”納蘭羽飛冷冷道。
“別和他談，要談就和賈似道談。”劉驍耳機裏傳來王洛嘉的聲音。
劉驍猛醒，納蘭羽飛和自己是同類，如果說大宋是招標者，他倆就是競標對手，只是對方佔了先機而已，納蘭羽飛拿的槍很高級，但獻給賈似道的卻是清朝時期技術水平的魯密銃，說明這是個奸商，只拿低檔商品來湊合事兒，不過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第一代產品也不過是燧發槍而已，兩人都知曉歷史，都能提供領先於時代的技術和物資，同行是冤家，納蘭羽飛一定是想弄死自己的……
這些想法在他腦子裏不過電光石火一剎那，他正視納蘭羽飛的眼睛，一字一頓堅定說道：“我要面見丞相。”
納蘭羽飛鄙夷道：“丞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劉驍說：“南宋六千萬人丁，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宗室就有幾千人，有能力擔任宰相的人，卻只有寥寥數人而已，而能知曉歷史走向，提供兵甲戰馬糧草輜重，收復中原故土之人，恐怕只有我與納蘭兄二人，納蘭兄能做丞相的座上賓，我爲何不可？難道是我的複合弓不勁，我的夜明珠祖母綠貓兒眼不美麼？”
“你！”納蘭羽飛怒目而視，卻又無言以對。
白虎節堂的面積頗大，除了中央部分的公座之外，兩邊還有用屏風隔扇間隔起來的空間，用於商議軍機大事，劉驍聽到一些細碎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出，他判斷隔牆有耳，而且耳朵極有可能屬於賈似道，剛纔那番話，表面上是說給納蘭羽飛，其實是說給屏風後面的人聽的。
“哈哈哈，說得好。”三聲巴掌響後，一個紫袍中年人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白淨面龐，細長眼睛，眼神靈動，帶着一絲輕佻氣息。
“合川劉驍，見過丞相大人。”劉驍躬身抱拳行禮。
“大宋的飲食還習慣麼？”賈似道第一句話是朋友間的寒暄。
“調味料淡了些，別的還好。”劉驍大咧咧道。
“喝茶吧。”賈似道不待劉驍回答，就喚進一個便裝茶人，當場點茶，宋朝時飲茶用的是點茶法，將茶餅碾碎成粉末置於茶杯中，用一點點沸水攪拌成糊狀，再注入熱水攪動，把茶攪拌成白色爲佳。
“這樣飲茶，糟蹋東西。”劉驍說，“新鮮茶葉拿來直接泡不就完了。”
賈似道頷首道：“飲茶之法，尊駕與納蘭將軍如出一轍。”
劉驍說：“我們相同點可能不止飲茶。”
雲山霧罩扯了一通之後，賈似道忽然提到了王堅：“尊駕與王殿帥可謂生死之交啊，這山川地理圖……”
耳機裏傳來聲音：“趕緊撇清，這個人心眼很小。”
釣魚城與鄂州同時拒退蒙古軍，王堅和賈似道的功勞相當，如今王堅被提拔爲殿帥，賈似道也成了大宋唯一的宰相，雖說兩人地位上仍有差距，但這位花花公子出身的宰相在歷史上是以嫉賢妒能著稱的，王堅是他的天然政敵，那麼劉驍就是政敵的爪牙，是要除之而後快的。
“哪裏哪裏，在下和王將軍只是生意上的夥伴。”劉驍談笑風生，“去年合川一戰，我用大批軍資換了合川萬畝田地，想必丞相有所聽聞，說起來在下是被王將軍坑了一道的，這田地又不值錢……若是論交情，在下和馬千馬大人倒是莫逆之交，這回來京，差點就住進馬大人宅子裏了……”
“王殿帥用兵如神，就是小氣了些。”賈似道笑道，“擊殺了蒙古大汗，酬謝十萬兩黃金也不爲過，就拿萬畝荒地抵賬，荒唐啊荒唐。”
劉驍說：“合川土地貧瘠，釣魚城錢糧睏乏，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所以在下這不是帶着貨物來臨安做買賣了麼，還請丞相大人多加照顧。”
賈似道說：“做生意這個自然，難道尊駕除了做生意，就沒有封侯之志麼？”
“沒有。”劉驍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絕，“我就是一個生意人，對軍國大事沒興趣，我可以給丞相提供畝產千斤的糧食種子，耐儲存的罐頭軍糧，千里傳音的通訊工具，還有百步之外殺敵的火器，保證十年之內北定中原。”
說這話的時候，他時不時瞟一眼納蘭羽飛這位競爭對手，納蘭靜靜聽着，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要換些什麼呢？”賈似道頗感興趣。
“黃金。”劉驍說，“我不要白銀，只要黃金，珠寶玉器古玩也可折價，我還要免稅權，大宋不能抽我的稅，我還要豁免權，我不是大宋的臣民，有司不能法辦我，我還要需要內河航行特許權，任何機構不能查我的貨物，我還要在臨安租一塊地皮，建領事館。”
“夠了。”賈似道已經慍怒了，“蒙古人都不敢提這般非分要求。”
劉驍道：“這並不過分，如果沒有這些，丞相十五年後就得兵敗魯港，就得在發配路上被鄭虎臣勒死在茅房裏，大宋的皇帝就得被大臣揹着溺死在大海里，這些，納蘭兄都和丞相說過了吧？”
賈似道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納蘭羽飛看一眼劉驍，也緊跟着走了。
劉驍覺得後背都溼透了，他說這番話是用來心思的，古代統治者最怕的是被人取而代之，一個野心勃勃想要收復中原的大臣往往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岳飛就是個榜樣，只有將自己裝扮成唯利是圖的商人，才能讓賈似道放心，不至於這就將危險掐滅於萌芽前。
他覺得自己賭對了，賈似道安排了這場會面，循循善誘，引自己表明心跡，雖然不歡而散，但起碼沒摔杯爲號當場把自己拿下，這就說明有戲。
納蘭羽飛是競爭者，但一個聰明的商人是不會把自己的進貨渠道限定在一家上的，賈似道必然要貨比三家，現在搞不懂的是納蘭羽飛的底細，如果人家拿出星際戰艦來，自己還真比不了。
回到白虎節堂，劉驍看到自己那一槍打出的彈孔，再去看納蘭那一槍擊中的地方，位置有點高，搬來一把椅子踩着纔夠到。
木門扇上一塊直徑約五釐米的圓形，木質已經碳化，拿手指輕輕一戳，頓時化作了白色的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