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慕殊略帶煩躁地習慣性將手上的字條湊近燭火旁,卻在即將點燃的前一刻收了回來,他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味,他驀然想起了什麼卻又不敢確定。

    透過燃燒的黑煙,齊慕殊幽幽地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

    外面柳雲葭叫了半天門,裏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禁有些擔憂起來,一整管迷煙放鼻子底下,藥性確實是重了一點。

    而且他身上尚有毒氣未消,不會被整休克了吧?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那麼好說話去偏廳睡了,就應該死賴在這兒的,也好隨時有個應對。

    這齊慕殊萬一真出什麼事了,太后肯定不能饒了她啊,柳雲葭正猶豫着要不要破門而入呢,身後突然鑽來妖妖嬈嬈酥軟入骨的聲音,激得柳雲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王妃不必叫了,依王爺的性子呀,喝多了酒不睡到日曬三竿是不會起來的。王妃有時間在這裏叫嚷,倒不如收拾收拾自個兒早早地去皇宮請安,倒纔是個辦法。”

    一回頭便見到一個身着華麗桃紅羅裙的嬌美女子,眉眼之間跟自己,哦不,跟明月有那麼一丟丟的相似。

    按柳雲葭昨晚做的功課,大概可以推斷出,她是這府中唯二有正式封號的女人之一,側妃姚柔。

    “姚側妃,不得對王妃娘娘無禮。”

    素羽大概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匆匆地趕來,一上來就訓斥那個桃衣女子,神色間難掩厭惡。

    大冬天的,姚柔做作的用摺扇遮住半張臉嬌笑了一聲,“素羽姐姐誤會了,我沒有無禮,只是給王妃娘娘出主意罷了。”

    柳雲葭抱臂無奈地看着這涌進來的一羣人,她只是想把齊慕殊弄起來陪她去請安罷了,一點都不想應付這些不必要的人。

    而且,她剛剛都已經打算讓檀折把門給踹開了,但現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倒也不好那麼暴力。

    “見面未先行禮便是無禮。”一向都言行得體的素羽似乎對姚柔很有意見,一直都在懟她。

    反而轉向柳雲葭的時候就柔和了很多,先是得體地行了一個禮,然後才恭敬地開口,“王妃娘娘,您是知道的,王爺昨夜飲酒過多傷了身體,今日怕是無法陪您進宮請安了。但奴婢替您準備了禮官隨行,您進宮請安之時絕不會出紕漏。”

    聽素羽這麼說,姚柔噗嗤一笑,“說到底,還不是要讓王妃一個人進宮,我也沒說錯什麼嘛。”

    柳雲葭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們兩個人互槓,他們昨天確實是用喝酒喝傷了這個理由來搪塞她關於齊慕殊吐血這件事的。

    但她敢保證齊慕殊現在頂多就是迷煙沒醒,身體沒有一點問題。

    而且讓她一個人去皇宮請安,不可能!

    她這還沒怎麼樣呢,姚柔就已經上趕着來看她的笑話了,要是真一個人進宮了,後宮裏的那些女人還指不定怎麼把她扒皮抽筋呢。

    這樣想着,柳雲葭擠出一個乖巧到極致的笑容,“就算這麼說,也要讓我先見一眼王爺,確保王爺安然無恙,我才能安心地獨自一人入宮請安,也好跟太后和皇上解釋王爺沒去的原因。是吧,素羽姐姐?”

    柳雲葭說的本就有道理,再配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無辜模樣,真的讓人很難拒絕,素羽爲難起來,“可是,王爺的門……”

    “王爺現在昏睡不醒,這闔府上下便是我說話最大。況且昨晚我親眼看見素羽姐姐將這扇門鎖上的,不可能打不開。”

    柳雲葭語氣仍舊和善,但咬字已經默默加重了,現在滿弈寧城都在傳說她昨天的光輝事蹟。

    素羽也有些害怕她再發起瘋來,這新婚第一天鬧起來不好跟太后交代,只得妥協,“好吧,那王妃娘娘便進去瞧瞧吧。”

    見素羽妥協了,姚柔頓時不樂意了,又嚷嚷起來,“素羽!王爺可是明言過,這攬月閣沒有他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靠近!你怎可忤逆王爺的命令?”

    姚柔不光說還直接兩大步擋在了素羽面前不讓她開門。

    柳雲葭真是頭上三條大黑線!

    她不記得自己有哪裏得罪過這個姚柔啊,甚至在剛剛之前連見都沒見過,這安王府的女人都這麼閒的嗎?大清早的不睡覺,特意跑到這來找她麻煩?

    宮門的晨鐘已經響過第二遍了,再不趕緊解決進宮就要遲了,柳雲葭沒空耗了,直接端起了王妃的架子。

    “我鳳冠霞帔八擡大轎被擡進這安王府的大門,三跪九叩拜了高堂和天地,王爺與我在這攬月閣中共飲下合巹酒,我是這安王府名正言順的嫡妃主母。你算個什麼東西,在這裏三番四次的橫加阻攔於我?”

    姚柔和素羽都被柳雲葭這一下子給震住了,皆都不可思議地望向柳雲葭。

    尤其是姚柔,驚得半天都回不過來神。

    趁着姚柔愣神的功夫,柳雲葭趕緊叫素羽開門,眼見柳雲葭大搖大擺地進了攬月閣,姚柔也沒有再繼續糾纏,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柳雲葭那略顯單薄的背影,便帶着人走了。

    等越過幾道廊橋,姚柔把身邊其他的下人支走,只留下自己陪嫁的貼身婢女丁香,“這個柳雲葭比我聽聞的還要不簡單。”

    “娘娘,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姚柔的眼裏閃過一絲寒光,“但問主人要不要留。”

    這王府裏以前只有兩個有名分的側妃,那個徐仙仙膽小如鼠整日畏頭畏腦的,根本不足爲患。王爺又整日不着家,素羽雖然管着闔府上下的事宜,但畢竟只是個婢女,不足爲懼。

    所以入府三年,姚柔一直都是橫着走的。

    她原本以爲這柳雲葭也不過是個虎頭虎腦的丫頭片子,可如今看來卻不是個好惹的主。

    而且,她真的是跟明月長得太像了!

    這樣的人待在閒王身邊絕對是個麻煩,也不利於主人行事。

    攬月閣裏點着乾爽寧神的龍涎香,齊慕殊安靜的睡在牀榻之上。

    他醒着的時候不是妖孽的惑人,就是冰冷的嚇人,倒是這安安靜靜睡着的時候眉目全都舒展開了,美的就像副畫一樣。

    哎呀,怎麼又被美色所迷了,柳雲葭猛地搖了一下頭,把那些不着邊際的想法給趕跑了,她必須時刻記住齊慕殊就不是跟好東西,她的三觀可不能被他的五官帶走了。

    柳雲葭假裝替齊慕殊掖了掖被子,實則悄悄探了一下他的脈象,平穩但虛弱,和她猜測的一樣,毒解了但迷煙未清。

    從袖子裏偷偷滑出一根金針,柳雲葭偷偷地扎向齊慕殊的虎口處。

    這是柳雲葭獨門快速解忘識煙的辦法,一般扎完了,就算陷入深度昏迷的人都會直接彈起來。

    可這次她紮下去齊慕殊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柳雲葭不死心地又紮了一下,還是毫無動靜。

    不會真的下手太重,導致齊慕殊腦子不轉了吧?把他搞成植物人了?

    柳雲葭又湊近去看了看齊慕殊的臉色,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差啊,像個活人啊。

    細微的髮絲從柳雲葭的鬢角滑落,掃過齊慕殊高挺的鼻樑,他暗忍着虎口處的疼痛,細細地嗅柳雲葭髮絲上的味道。

    也是很清甜的香味但是與昨天聞到的卻不太相似。

    可柳雲葭這暗地裏用銀針刺他虎口的手法甚是熟練,柳家世代習武,從沒聽說過有人會醫,這柳雲葭身上也是有諸多疑點。

    素羽可看不出柳雲葭這暗地裏的小動作,僅從表面上看,只覺得這王妃還挺關心王爺的,聲音都不自覺地輕柔起來了,“王妃娘娘,奴婢沒有騙您,王爺這個樣子是真的沒有辦法陪您進宮請安。”

    現在已經不是請不請安的問題了,現在是齊慕殊還能不能醒過來的問題!

    柳雲葭有點小慌了,想給齊慕殊下一劑猛藥再刺激刺激他,但下猛藥動作必然就會大,素羽在旁邊看着不好下手,只得先行緩兵之計,“我知道了,那素羽姐姐,我第一次進宮是不是得穿朝服啊?”

    “是的,奴婢已經派人送去漱月齋了。”

    “能不能拿到這來啊?”柳雲葭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懇求的看着素羽,“一個人進宮我害怕,在攬月閣我能多攢些王府主母的底氣,也能多陪陪王爺,好不好嘛,素羽姐姐。”

    柳雲葭長得稚氣水靈,那軟綿綿地一撒嬌,直叫人心都化了。

    素羽只得答應了,卻也帶走了柳雲葭身邊的檀折和一對婢女,只留柳雲葭一個人陪着王爺倒也還算安全一些。

    等人一走,柳雲葭立刻關門作案!

    聽到柳雲葭關門的聲音齊慕殊心裏咯噔一下,剛剛那兩針他已是強忍下來的了,這丫頭又鬼鬼祟祟的把素羽調走,肚子裏肯定沒憋好水。

    齊慕殊無奈地想,乾脆別試探了。

    抱臂盯着雙眼緊閉的齊慕殊,柳雲葭萬分的不解,小聲嘟囔,“怎麼會不醒呢?要不扎扎天元穴?”

    天元穴?齊慕殊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起來,那可不是個好穴位,早上紀朝之扎的就是天元穴,他現在腦袋還疼呢!而且紀朝之說起碼得持續再疼上半個月。

    這要再扎一針還得了?

    說幹就幹,柳雲葭從袖子中摸出一根比剛剛要長出不少的金針,找準穴位就往齊慕殊腦門上扎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