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一轉身看到立在圓門前的齊慕殊,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一步,這傢伙怎麼會在這?!

    這不是提前暴露了嗎?她準備了這麼久的震撼感不就沒有了嗎?

    她只是想活動活動筋骨,做做預演,雖然“花神問月”是她唯二會跳的舞蹈,但是畢竟也這麼多年沒跳了,多多少少有點忘了。

    所以爲了讓今天晚上她的出場效果拉滿,達到震懵齊慕殊的效果,她打算練習練習。

    可沒想到彩排卻被齊慕殊給撞見了,那還玩什麼呀?!

    柳雲葭轉身正面朝向他的那一瞬間,齊慕殊真的被震懵了,記憶和現實在那一剎那高度重合,模糊記憶中的那個女孩頓時有了臉。

    但這種恍惚只留存了一瞬間,在柳雲葭後退的那一刻,齊慕殊就清醒了過來,並且一眼認出了柳雲葭來,並且在瞬間就反應過來,她這一身是完全按照沐月小築牆上的那副畫一比一復刻下來的。

    她像極了那畫中人,卻獨獨不像柳雲葭了。

    齊慕殊不知爲何突然有些不高興起來,那張揚恣肆特立獨行,一遍遍向他重複“我不是水月”的柳雲葭不該是如今這個樣子的。

    齊慕殊沉聲地喚她,“柳雲葭,你在幹什麼?”

    柳雲葭聽出了齊慕殊話中隱隱地不悅,覺得有些不解,不應該啊,就算這是計劃外的碰巧遇上,但自己的裝備是齊全的啊,齊慕殊也算是見到了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女子,不該是這樣的表現啊?

    柳雲葭不應聲,齊慕殊就一直用他那雙深沉如水的桃花眼盯着她,盯得柳雲葭頭皮發麻,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走出去,“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在跳舞啊。”

    說話間,柳雲葭還沒琢磨明白齊慕殊爲什麼會反應這麼奇怪呢,倒是先注意到了立在齊慕殊身邊的那個女子。

    從服飾上很容易分辨這個女子就是剛剛在集市上,柳雲葭見到的那個挽上齊慕殊胳膊的女子。

    方纔只是驚鴻一瞥,柳雲葭沒有看到她的臉,現在看清了,柳雲葭隱隱地覺得有些熟悉。柳雲葭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這略覺熟悉的異域女子給吸引住了。

    蹙眉想了想,猛然憶起,這不正是那日回門的時候,在路上撿到了她摔壞了的並蒂蓮花簪的那個異域女子嘛。

    此刻看着她和齊慕殊並肩立在一起,柳雲葭忽然就明白了,那日她爲何笑着對自己說並蒂蓮花簪摔碎了不吉利。

    原來如此。

    莫名地,柳雲葭覺得自己的心空了一下,她緊緊地揪起自己的裙襬,一瞬間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話。

    怪不得齊慕殊在見到她這身裝扮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不悅呢,他大概一直都能分辨得清柳雲葭與水月的區別吧。

    他對柳雲葭所表現出來的那些溫存與親近,都只是爲了給柳雲葭營造一種假象,他對水月的眷念,面對柳雲葭的意亂情迷,全都是戲,爲了迷惑柳雲葭,把她拉入深淵。

    而他自己獨善其身,逍遙自在,最後萬劫不復地只會是柳雲葭一個人。

    爲什麼要這樣做呢?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

    柳雲葭揪着裙襬的手越發的用力,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但她依舊筆直地站在齊慕殊面前,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破綻。

    柳雲葭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卻越是到關鍵的時候越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保持着十足地鎮定。

    齊慕殊越看柳雲葭這一身就越覺得不得勁,她就不適合這溫溫柔柔嬌嬌弱弱的樣子。

    “怎麼突然想起來跳舞了?還跑到這種酒肆來跳,王府沒你可以施展的地方了?”齊慕殊說着便伸手彈向柳雲葭的額頭。

    但向來都不會躲,亦或是多數時候都躲不掉的柳雲葭這一次卻靈巧地一偏頭,讓齊慕殊的手撲了個空。

    指尖空落落地彈上空氣,齊慕殊頓時愣了一下,而柳雲葭卻默默地退後了兩步,輕緩地開口,“我覺得在王府太悶了,所以就出來走走了。”

    看着離自己指尖越來越遠的柳雲葭,齊慕殊默默地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溫聲地問,“你怎麼了?”

    雖然柳雲葭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齊慕殊能夠察覺到她情緒地不對勁,她現在所有的平靜都是被隱藏起來了。

    “我沒怎麼呀。”柳雲葭歪了一下腦袋,就如她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但完全沒有俏皮地味道,甚至都比不上她平時演給齊慕殊看得時候,她輕輕鬆鬆地開口,“竟然能在這裏碰到王爺,好巧呀,王爺是來喝酒還是來喫茶點的,這家的茶點特別的好喫,王爺可以嚐嚐,嗯?這位漂亮姑娘是?”

    柳雲葭故作自然地過度到旁邊的那位異域女子身上,她原先是不打算問的,可是最終還是沒忍住,柳雲葭想知道她是誰。

    但是問完之後,柳雲葭又忍不住地掐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

    可人啊,就是這麼一個複雜的生物,明知不可爲但還是控制不了自己。

    從剛剛齊慕殊喊出柳雲葭的名字開始,赫綺亞就產生了極其強烈地危機感,這兩天她已經把齊慕殊的情況瞭解的差不多了,這柳雲葭就是傳說中的閒王妃,生的貌美如花,據說還跟閒王已經先去的白月光很是神似,最重要的是,在民間也有很高的威望。

    而赫綺亞那天之所以會看到一個醜女,純屬是一個意外。

    但那天的第一印象讓赫綺亞留下了一個固有的想法,那就是柳雲葭她就算再怎麼樣也不是好看那一掛的。

    可今天一見到真人她就發現自己錯了,柳雲葭很美,像一朵柔弱嬌豔的花,絲毫不比自己差,只是風格差異很大。

    赫綺亞有些微微地慌亂,原來齊慕殊喜歡的是這種類型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齊慕殊和她在一塊的時候特別的冷漠,惜字如金,只要她不主動開口,齊慕殊就能從早到晚一句話都不說。

    但是自從見到了柳雲葭,每一句話都是齊慕殊主動說的。

    這樣的落差讓赫綺亞的心裏生出極大的不悅來,對柳雲葭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敵意蹭蹭地上漲,要想把這個騎術精湛的美男子收爲己有,那就一定要把柳雲葭給斬於馬下。

    所以不等齊慕殊介紹自己,赫綺亞自己先跳出來了,笑眯眯地有點自來熟地向柳雲葭介紹自己,“你好啊,我叫做赫綺亞,我是從西羌來的,初來乍到對弈寧城不是很熟,所以你們大渝的皇帝就讓閒王殿下陪我到處逛逛。閒王殿下說要帶我來嚐嚐弈寧城特有的糕點,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王妃娘娘,真的是很巧呢。”

    “王妃娘娘真漂亮,這舞也跳得很好看,但是據我這兩天所學的規矩,不是說除了歌姬舞女之外其他的良家女子不能輕易在外人面前吟歌起舞嗎?會被視爲敗壞名聲的作風,難道是我理解的不對嗎?”

    赫綺亞說完也學着柳雲葭的樣子歪起腦袋,用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說着敗壞柳雲葭名聲的話。

    雖然赫綺亞很是熱情的樣子,但是一個女人的直覺卻讓柳雲葭清晰地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敵意。

    毫無意外,赫綺亞對於齊慕殊有着很強的企圖。

    但是讓柳雲葭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西羌的公主。

    大渝和西羌難得的和平共處,但這樣的和平僅僅靠口頭上的約定是沒有用的,還需要一切實際的紐帶來維繫才能保證長久的和平。

    這個時候裙帶關係就顯得異常的重要了。

    柳雲葭看了看齊慕殊又看了看赫綺亞,難道說皇上想要讓齊慕殊跟赫綺亞湊成一對。

    確實是個絕妙的點子,既能帶來和平,又能牽制齊慕殊。

    而如果真的是這樣,似乎對於柳雲葭來說也是個不錯的消息,因爲西羌的公主殿下是絕對不可能做一個妾室的,那如今佔了位置的柳雲葭就必然是要把位置讓出來的。

    這突然出現的赫綺亞或許是她的貴人也說不定呢。

    思及此,柳雲葭衝着赫綺亞嫣然一笑,特別溫柔地開口,“我並沒有在外人面前吟歌起舞啊,我只是自己練一練,這個院子是貴客專屬的地方,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來的,大概因爲是閒王殿下親臨,所以小二們纔沒有攔吧?”

    “赫綺亞公主誇我漂亮我真的是不敢當,赫綺亞公主您纔是驚世之貌,令人一見而誤終身。”

    赫綺亞的出現分明對柳雲葭逃離閒王府的計劃有着極大的幫助,但是不知爲何,說這些話的時候柳雲葭卻覺得心中隱隱地有些難受。

    說話間柳雲葭又細細抽絲剝繭的分析了一番,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的簡單。

    齊慕殊從不會做無理由之事,他在自己身邊安插了那麼多的眼線,他是肯定知道自己在十方齋的,所以,齊慕殊是故意帶着赫綺亞來這裏的。

    就是爲了讓她們兩個碰見。

    齊慕殊在盤算什麼?

    心中轉過千百個輪迴,可柳雲葭臉上卻仍舊保持着溫柔的笑容。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場戲演的她如履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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