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枚黑色的藥丸，齊慕殊的神色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沉聲問道，“你接到任務的時候，具體是怎麼說的？”
“讓我務必在今日下午賞奇會之前讓你服下這枚丹藥。”柳雲葭如實回答道，午宴之後就是賞奇會，而上午祭天的典禮又沒有什麼進食的機會，那唯一可靠的下手時間就是這個午宴了。
柳雲葭猜測，若是這藥丸真的是需要佐以其他才能催發藥性，那對方也必然是會在這個午宴期間動手。
聽了柳雲葭的話，齊慕殊快速地掃了一眼桌子上的珍饈，最後又回到了柳雲葭手上的那枚丹藥，“若你下手的對象不是我，不必猶豫，你第一反應是會把這藥下在哪裏？”
若不是我，若不必猶豫，齊慕殊這話讓柳雲葭頓有一種被做賊心虛的感覺，自己的心理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不過既然已經開口問他了，那就還是坦誠相待，“若沒有顧慮，我應該會把這藥下在酒裏，因爲我曾試過，這藥丸遇水即化。”
這麼大一顆黑色藥丸放在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會顯得過於顯眼，但若是融化在酒裏就不會那麼明顯了。
酒？
齊慕殊立刻掃視了一眼桌子上的一排酒壺，因爲要照顧到各國使臣的口味，這一桌子上起碼得有四五種酒，可是若是按照齊慕殊嗜酒如命的性格，這些酒他一定都會全部喝光的。
酒，的確是個很好的突破點。
齊慕殊繼續問，“只有一顆藥，你會放在哪裏？”
“呃…”柳雲葭也瞄了一眼那一排酒壺，剛剛一上桌她就注意到了，“我大概會把這藥丸分成好幾份每個裏面都扔一點。”
因爲這樣是最保險的，而且……不得不說，這個藥丸是真的大，也特別容易被掰開。
聽了柳雲葭的話，齊慕殊眉頭一挑，手指在那一排酒壺上滑動了一遍，最後選中了其中的一壺，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銀針探入，毫無變化，齊慕殊便將那酒一飲而盡。
柳雲葭有點目瞪口呆地看着齊慕殊瀟灑地動作，大可不必這麼信任紀朝之吧？她以爲他剛剛問她那麼多問題是要認真分析一下，結果這轉頭就喝了可能有問題的酒？
那他這意思就是不讓自己下藥了唄？那他還跟一葉樓說什麼相信一葉樓的選擇？
可是令柳雲葭沒想到的是，齊慕殊竟然轉頭就說，“那就按照你原本的計劃把這藥丸分瓣下進酒裏吧。”
“啊？”柳雲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又是唱哪出啊？要以身犯險？大可不必吧？
齊慕殊說着竟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令一種酒，同樣是一飲而盡。
見柳雲葭沒有動靜，齊慕殊偏頭衝她挑眉一笑，“怎麼怕我被毒死啊？”
雖然柳雲葭有點不想承認，但她心底確實有着這樣的擔心，不然怎麼可能連決定都拿不準。
但現在齊慕殊就這樣當着她的面給她揭開了，卻弄得柳雲葭的有點跳腳了，她嘟囔着嘴從齊慕殊的手中搶過酒壺，然後從左手倒換到右手，這一來一去之間就有一顆黑色的藥丸碎片順着壺嘴滑了下去。
柳雲葭有點嘴硬地說，“自己都不怕我怕什麼，喫虧的是你又不是我。”
乖巧地替齊慕殊重新倒滿酒，柳雲葭還很是殷切地直接把酒杯捧到了齊慕殊的面前。
望着那杯看似清澈但已經被下了毒的酒，笑眯眯地接過來，還不忘低聲地調侃柳雲葭，“你這下毒的技術厲害啊，看來以後本王要更防着你纔行了，不然什麼時候折在了你的手上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呵。”柳雲葭一聲冷哼，“所以你現在知道我說得我不欲與你爲敵不是假的了吧！我要是真心的想害你，早八百年就下手了。”
柳雲葭一邊氣鼓鼓地說着一邊又給齊慕殊倒了一杯酒，同樣是不動聲色地滑進去一顆碎片。
雖然柳雲葭看似是在不開心地抱怨，但齊慕殊卻從她那鼓鼓的臉蛋上看出了一絲可愛和撒嬌的味道，這個小丫頭是在跟自己鬧脾氣呢。
齊慕殊笑眯眯地接過柳雲葭給他遞過來的又一杯毒酒，依舊是一飲而盡。
上午的大朝會實在是太折騰人了，所以大部分的人面對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都是低頭狂喫，但卻總有幾個有心人在關注着別人的一舉一動。
赫綺亞更是幾乎要將手上的筷子都要生生地折斷了，從小到大，她看上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齊慕殊是那個唯一的例外，而他之所以會變成例外就是因爲柳雲葭！
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不就是跟水月長得一樣嗎？一點都不會心疼人！王爺前不久才爲了救她被刺客重傷中毒，現在傷口都不一定癒合了，她竟然還讓王爺喝酒，她是想害死王爺嗎？
赫綺亞有些不能忍，摔下筷子就要起身，但卻被末吉給按住了，“不要衝動。”
“我怎麼能不衝動啊。”赫綺亞的語氣裏全都是委屈，“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酒混在一起喝是會醉死人的，何況閒王身上還有舊傷，不是都說那柳雲葭賢良淑德嘛！怎麼還一杯接一杯的給閒王倒酒，她是想害死他嗎？”
聽了赫綺亞的話，末吉一時啞然，他還以爲赫綺亞是嫉妒柳雲葭所以纔會這麼衝動，沒想到竟然是在心疼齊慕殊。
末吉忍不住敲了一下赫綺亞的腦袋，唸叨她，“都說女大不中留，果然是一點錯都沒有，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心疼別人了，這要等你真成了閒王妃心裏哪還能記得父汗和哥哥啊！”
赫綺亞聽出了末吉話裏的喫味，趕緊保住他的胳膊撒嬌，“哥哥你這是什麼話嗎？您和父汗一直都是赫綺亞心裏最愛最敬重的人，而且我是赫綺亞呀，是西羌最尊貴的公主，自始至終從生到死都是西羌的驕傲。”
聽到赫綺亞這樣說，末吉知道她是在向自己表明，她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
看着笑眯眯地赫綺亞，末吉也跟着笑了出來，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先不要急，閒王的身體有大渝的太醫照顧着，肯定是沒有問題的，現在午宴纔剛剛開始，你就這麼過去實在是有失公主的身份，等到宴會快要結束大家都開始奔走敬酒的時候你再行動，吶，這個給你，你不是這兩天跟柳雲葭的關係也處的不錯，又忍不住想自己下手嗎？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這是什麼？”赫綺亞有些好奇地結果末吉手上的那個小袋子，打開一看，裏面是一些硃紅色的粉末看起來像硃砂一樣，“這是幹什麼用的？”
“我也不清楚這是什麼，看起來像是某種鮮花研磨成的粉末，是大渝的皇帝交給我的，告訴我可以用在柳雲葭的身上，必有奇效。”
“奇效？什麼奇效？”一聽到可以對付柳雲葭，赫綺亞頓時就來了興趣，連忙追問。
“這我哪知道，等一會兒你親自試試就知道了。”末吉知道的也不多，這是宴會開始之前齊慕憬派人偷偷塞給他的，大概就是想讓赫綺亞在宴會期間動手吧。
“好。”赫綺亞很寶貝地把那袋東西塞進懷裏，雖然柳雲葭跟她真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仇怨，但柳雲葭搶了自己喜歡的東西，那這就是不可饒恕的。
只要能讓柳雲葭不痛快，赫綺亞就會覺得痛快！
齊慕殊一杯接一杯在那喝酒的樣子盡數被收進齊慕憬的眼睛裏，眸色之中暗影深沉，他就不相信，這齊慕殊和柳雲葭的運氣能那麼好，每一關都被他們闖過去。
剛剛祭天儀式結束之後，齊慕憬立刻就派人去檢查了那個祭壇，裏面有尚未燃盡的白磷粉末，柳雲葭停頓的那段時間就是將溼的稻穀換成白磷。
所以纔會讓火燃燒的那麼旺盛。
實在是太可恨了！柳雲葭竟然隨身攜帶着白磷！
算她命大躲過一截，這一次，他不信她還能那麼好運。
齊慕殊的酒量確實是深不可測，但是這麼一杯接一杯的下肚，還是這麼多的酒混起來喝，臉還是微微有點泛起緋紅。
柳雲葭最終還是有點看不下去了，把手上的酒壺給放下了。
見她不續杯了，齊慕殊啞着嗓子問，“怎麼了？”
撲面而來的酒氣讓柳雲葭微微皺起眉頭，“差不多得了吧，這畢竟是毒酒，沒必要喝太多。”
聽了柳雲葭的話，齊慕殊忽然低沉愉悅地笑了起來，猛地把臉貼了過來，篤定地說，“你擔心我。”
“纔沒有！”被說中心事的柳雲葭立刻否認，齊慕殊眼底笑意卻越發深沉，“那你爲何要勸我？你不是一直讓我放過你嗎？若是我死了，對你來說豈不是最好的解脫，比和離來得還要徹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