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蹲在這幹嘛?”

    不知道過了多久,桂岑的聲音突然從頭頂響起,柳雲葭頓時像是聽到了救世主的聲音,猛然擡頭。

    桂岑就站在她面前,還有恰好一同趕來的白弈清和方長樂。

    望着柳雲葭那雙向來盈盈有光的眼睛,如今哭得通紅腫得像核桃一般,桂岑心疼得不得了,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結果一摸這丫頭的手冷得跟冰一樣,桂岑真是又心疼又生氣,直接訓她。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什麼情況嗎?這麼冷的天在這蹲着吹風?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呀?”

    柳雲葭卻是管不了那麼多,只是啞着嗓子央求他,“師父,你快去救救齊慕殊吧,他快死了。”

    柳雲葭蹲在那裏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哭了,直到現在開口異常地乾澀沙啞纔有些緩過神來。

    桂岑自打跟在柳雲葭身邊,也陪她經歷了不少艱難地局面,但這丫頭從來都是冷靜果敢,從未見她像今日這般無助地哭泣過,不經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他竟不知,齊慕殊對這丫頭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影響力了?

    他曾無數次的見過柳雲葭臨危不懼,殺伐果斷,絕地反擊,也曾想過,這丫頭莫不真的是什麼妖魅鬼怪,直到今日他才真切的覺得,這也不過纔是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呀。

    桂岑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眼淚,“別哭了,這不是還沒死呢嘛,這麼多的大夫在這呢,會有辦法的。既然這麼緊急,你怎麼不早些去尋我呢?”

    “我不知道你去哪兒了呀!”

    “胡說,我不是一直都躲在侯府的暗道裏嗎?定是你這小丫頭慌了神,都不知道問一聲了,虧得你那些小麻雀激靈,不然怕是要耽誤更久。”

    桂岑的畫猛地在柳雲葭空白的大腦裏劃開了一道,柳雲葭的思考能力似乎又回來了。

    她沒有反駁桂岑的話,只是催促他趕緊去看齊慕殊,但她心裏清楚,哥哥欺騙了她。

    最信任的檀折背叛了她,最親暱的哥哥背叛了她。

    這個除夕之夜,原本是她給皇上準備的一場滔天大禮,欲斷他左膀右臂,卻不想,變得一無所有的,好像是自己。

    事情,似乎突然就變得可笑了起來。

    桂岑領着柳雲葭就要進院子,卻不想還是被攔了下來,那暗衛說什麼都不讓進,在他們看來,柳雲葭帶來的這幾個雖然都是醫術極其高明的人,但不是柳雲葭的人就是皇上那邊的人,誰知道他們是來救人的還是害人的?

    柳雲葭的理智也在慢慢地回籠,也不和這些暗衛廢話,她直接揚聲喊道,“紀朝之,你不是一直纏着檀折查你師父的下落嗎?現在我把他帶來了,你救不了的人,你師父可以。”

    裏面的紀朝之正鼓足勇氣打算拔劍,猛然聽到柳雲葭的喊話,手頓時鬆開了,他還是沒有底氣。

    而且柳雲葭終於承認了,桂岑確實就是他的師父!

    雖然早就開始懷疑了,但是現在由柳雲葭親自認證他還是免不了心下發顫。

    紀朝之直接狂奔到門前,以師父的醫術,把握定是要大上幾分的,可是在拉開門的一瞬間,紀朝之還是猶豫了。

    雖然是自己的師父,但畢竟已經決裂這麼多年了,現在他是柳雲葭那邊的人,雖然王爺受傷之後柳雲葭確實表現的很是震驚慌亂。

    但是刺殺王爺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對柳雲葭唯命是從的檀折啊!

    紀朝之在門口猶豫了許久,突然門外又傳來桂岑恨鐵不成鋼的聲音,“死小子,你死在裏面了嗎?七寸長的匕首扎進心臟裏,你還在那耽誤,你是不想讓齊慕殊活了是不是?!你們王妃要是真想他死,還把我叫來做什麼?這裏可是安和侯府,稍微拖延你們一個半個時辰的,這冷風一吹體溫一降,害怕齊慕殊死不透?”

    桂岑雖然說得很不客氣,還直呼齊慕殊的大名,但他確實說得很有道理,而且時間真的不等人,於是呼啦一聲拉開大門,將桂岑他們迎了進來,一邊進屋一邊跟他們說齊慕殊現在的情況。

    柳雲葭跟在最後,她的醫術在這四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幫不上忙,只能靠到牀邊想要看看齊慕殊。

    但即便把他們放了進來,紀朝之仍然是對柳雲葭很是防備,不允許她靠齊慕殊太近。

    雖然紀朝之冰冷敵意地目光很是不善,但柳雲葭能夠理解,她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裏,遠遠地望着齊慕殊。

    他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血色了,緊緊地閉着雙眼,他睡得很是平靜,但就是這份平靜才更讓人害怕,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桂岑檢查了一下齊慕殊現在的情況,對紀朝之給出了讚許,“現在外傷處理的也還可以呀,算是暫時保住了他的命,但這刀是不會拔,還是不敢拔?”

    桂岑一如既往地吊兒郎當,但這是他這份不正經反而讓幾乎凝固的空氣變得稍微輕鬆起來,因爲他看起來似乎很有把握的樣子。

    紀朝之也不是第一次面對桂岑了,但卻是第一次在知道他就是自己師父的情況下面對他,不免有些侷促,但大事當前,師徒二人之間的氛圍反而沒有那麼尷尬。

    紀朝之如實回答,“不敢拔,王爺已經失血過多了,這刀過於鋒利,若是造成二次傷害的大出血,怕是人就很難保住了。”

    桂岑斜睨了一眼,像是沒想到紀朝之竟會如此坦誠自己的不足,不由得點了點頭,“不錯,這麼多年算是有長進,不像當年那麼莽撞了。”

    說罷,桂岑又朝一旁的白弈清招了招手,“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似乎是在疑難雜症和外傷之上頗有研究?”

    白弈清很是謙虛地說,“不敢再桂大夫面前班門弄斧,但確實要比解毒之類的強一些。”

    “嗯。那你覺得,王爺這刀要怎麼拔?”桂岑一邊問着一邊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銀針。

    白弈清仔細看了看齊慕殊的傷口,沉吟片刻後道,“這刀入的極深,但好在刀片很薄,若是能夠快速拔出,不造成二次出血,並且快速地縫合處理的話,興許可以靠着激發人的自愈能力,避過一節。”

    聽了白弈清的話,桂岑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便道,“那就做準備吧,我來拔刀,你來縫合,速度一定要快。對了,丫頭,還需要像你借一見寶貝,凝血丸。”

    聽到“凝血丸”三字,紀朝之猛地瞪大眼睛,他早就打聽到,百轉堂除了做明面上的正經生意之外,還暗地裏做一些江湖上的買賣。

    倒也不犯法,只是江湖之人多有紛爭,自己的恩怨從不找官府插手,都是自己解決,因此多有死傷。

    而那些嚴重的刀劍創傷一般的醫館也是不敢治,但百轉堂敢,而且百轉堂還有一樣獨家的祕藥“凝血丸”,據說對外傷的迅速止血非常的有效,服下之後受輕傷甚至都不會疼痛流血。

    因此有些江湖人士在決鬥之前都會去百轉堂求藥,以期提高自己的潛能。

    王爺偷偷地派人去求過,但卻被以藥物極其珍貴暫時斷貨爲由被拒絕了兩次。

    在得知桂岑就是鬼醫之後,紀朝之想過那藥是桂岑琢磨出來的,但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來自於柳雲葭?

    “不行!”柳雲葭一口回絕了桂岑的請求,“凝血丸太傷身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撐不住,不然我剛纔就喂他吃了。”

    柳雲葭當時造出凝血丸也是意外之舉,因爲古代的中草藥都是山上野生的,藥性非常的好,所以她跟着桂岑血中醫的時候閒來無事就把系統裏的一些藥方給試了一遍,結果就鼓搗出了這凝血丸來。

    雖然藥性極好,但是因爲沒有活性菌羣的輔助,對人體質的要求就非常的高,很是傷身。

    “傷身也比沒命好,我不給他喫,我給他外用,搞快點,他的傷口又開始出血了。”桂岑說着已經開始替齊慕殊重新紮針,並且淨手準備拔刀了。

    柳雲葭皺眉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掏出了兩顆鮮紅的藥丸遞過去,“我就只有這兩顆了。”

    “好。”桂岑接過之後直接遞給紀朝之,“融水搗碎一會兒用。”同時吩咐其他人,“白弈清,我刀拔出來之後你立刻止血縫合,還有那個誰,你時刻關注着王爺的體溫,千萬不能讓他的體溫降下來。”

    說着,桂岑就把手放到了刀柄之上,所有人的呼吸頓時都提了起來,紀朝之還是有些擔心,不由得喊了一聲,“師父。”

    但他話音還未落,桂岑已經直上直下的把那把刀給拔了出來,動作精準快速,令人瞠目結舌,但他本人卻像是做了一件極其稀鬆平常的事情,“做這種事就得穩準狠,越磨磨唧唧的,就越下不了手,快,把凝血丸給我拿過來,你趕緊縫合啊!現在可是在跟閻王搶人,別愣神啊!”桂岑說着拍了一巴掌白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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