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神色晦暗難辨,昨日出了烏鴉之事,又聽聞羅啓華並沒有得手,他壓根就回皇宮,而是直接全程坐鎮大理寺,他親眼看着那個阿硯被毒酒毒死當場斷氣。

    真正的阿硯已經死了,雖然他安排的阿硯是易容的,但柳雲葭後叫來定然也不是真的,這大理寺的公堂之上他說了算,只要揭穿柳雲葭的阿硯是假的就好了。

    聽到皇上開口,李暘立刻附和,“沒錯,皇上所言甚是,這兩人必有一假,我警告你們假冒人證擾亂公堂可是大罪,也是要掉腦袋的,我給你們個機會,自己出來認錯,說不定本官還能饒你們一命。”

    皇上那邊的阿硯還是有些慌亂的,但是想到想到這頭頂上的幾位大人都是爲她撐腰的,於是便又硬氣起來,“聽到的,聽到沒有假冒的,現在認錯還有機會不然地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柳雲葭這邊的阿硯也是寸步不讓,“你可給我閉嘴吧,誰掉腦袋還不不一定呢!”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來,柳雲葭被吵得頭疼,便向後退了幾步,正好退到了黎月雲的身邊。

    黎月云爲了省力是跪坐在地上的,此刻藉着寬大的衣袍的掩蓋,悄悄地扯了一下柳雲葭的裙襬,柳雲葭便從袖子裏將飛飛放了下去,在衣袍裙襬的掩蓋之下,飛飛不動聲色地完成了搬運。

    而交換剛剛結束,李暘傳召的大夫便來了,李暘忙不迭地吩咐,“不必行禮了,趕緊看看這兩個阿硯到底哪個是真的?”

    似乎爲了驗證自己的毫不心虛,皇上那邊的阿硯非常積極地主動要求被檢查,“身正不怕影子斜,先查我。”

    而柳雲葭這邊的阿硯反而默默地縮了一下脖子,就像是心虛了一樣,這個舉動被皇上敏銳地納入眼底,果然,他的猜測是沒有錯的,柳雲葭找來的這個阿硯也不過是易容而成的。

    那個大夫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皇上那邊的阿硯,然後特別篤定地說,“回各位大人的話,這位姑娘臉上並沒什麼問題,是她自己的臉。”

    得到了官方的認證,皇上那邊的阿硯頓時更加的硬氣,“我就說了,我纔是真的杜心硯,那個假冒的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怕不是王妃娘娘爲了給自己免罪而找來的?”

    聽着這樣的控訴,柳雲葭還是不動聲色,只是出言道,“那不如,大夫您再來檢查一下這一個?”

    那大夫其實心裏也沒什麼底,但還是嘟囔了一句,“這還檢查什麼?那個是真的,這個必然就是假的呀。”

    說着那大夫便又摸上了柳雲葭這邊這個阿硯的臉,但是摸了兩下之後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按理說,一般的易容除了用妝容改變五官之外,還是需要改變古相,而改變古相最好的辦法就是人皮面具,這人皮面具是貼在臉上的,就算是做的再好,臉的邊緣都是會有痕跡的。

    但是這個阿硯,竟然沒有?

    那個大夫越來越慌,從臉側一直摸到脖子都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見檢查了這麼久,皇上的心也不經提了起來,難道說阿硯真的沒有死?還被柳雲葭給找了回來?不可能啊。

    一定是易容的手段很高超,一時檢查不出來罷了。

    見那大夫越摸越離譜,阿硯不高興了,直接懟道,“我說老先生,你檢查的怎麼樣了?你摸她可是隨隨便便一摸就說是真的了,怎麼摸我摸了這麼久?你要不是摸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是不是說明我也是真的呀?”

    你確實是真的呀!

    那個大夫徹底地慌了,看了一眼公堂上的李暘,用眼神問,這可怎麼辦?

    李暘也不知道怎麼辦呀!

    而此時,簾子的後面傳來一聲很輕的脆響,皇上一時沒捏住手上的杯子,水灑了一桌子,怎麼可能?他明明親眼看着阿硯死掉了,難道說,柳雲葭還有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嗎?鬼域族人這麼可怕嗎?

    皇上一直都不理解爲什麼太后那麼忌憚鬼域一族,但是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默默地捏緊拳頭,聲音低到結冰,“在這大理寺,我說誰是真的,誰就是真的。”

    他纔是大渝至高無上的皇!任何人都難以撼動。

    一旁的太監被嚇得不清,趕緊把這個信息傳出去,那個大夫心裏還是非常的沒底,但是皇上都這麼吩咐了,只得硬着頭皮地把手收回來,“你是假的!你這臉上有問題!只要找專門的人給你卸掉,你就不是這張臉了。”

    “什麼鬼?”阿硯頓時怒了,“專門的人是什麼人?我自己長得臉還能是假的?你別睜着眼睛說瞎話!”

    柳雲葭嘲笑地勾起嘴角,看了一眼那簾子後面的人影,古有趙高指鹿爲馬,今有皇上指真爲假,她是萬萬沒想到皇上會如此行事。

    難道是因爲這大理寺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所以纔敢如此肆無忌憚。

    可他是不是忘了,這公堂之外的無數百姓卻不會被他給輕易矇蔽。

    既然你兵行險着也要置我於死地,那我們就來看看,這公堂之上到底是誰的主場。

    柳雲葭笑眯眯地望向那個大夫,“您是說,這邊這個假的,找專人卸了她臉上的裝扮就會原形畢露,那邊那個纔是真的?”

    “沒錯!”那大夫心裏慌得跟什麼似的,但還是一口咬定。

    “如此這般呀。”柳雲葭輕輕地念了一句,然後便向皇上那邊的阿硯走過去。

    那阿硯防備心極強,見柳雲葭過來,立刻向後躲去,“你要幹嘛?”

    “我要看看,到底有多真!”柳雲葭說着便向那阿硯伸出手去。

    “你要幹嘛?!”李暘見狀頓時慌了,立刻讓一旁的衙役上前阻止,但是卻都被檀折給攔住了。

    可那阿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連滾帶爬地躲柳雲葭的手,柳雲葭原想着她要是聽話點便讓她少喫點苦,沒想到她那麼硬氣,一根銀針從指尖無聲地滑出,刺入那阿硯的頸側,她頓時渾身都像被電過一樣,整個人愣住,眼睛驀地瞪大,便就不在掙扎了。

    見她終於安靜下來,柳雲葭伸手在她臉側摸了兩下便摸到一塊人皮面具,隨手一撕,便整個扯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直到柳雲葭將那阿硯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下來還有好多人沒緩過神來。

    寂靜了一瞬間,外面的百姓立刻爆發了尖叫,“這個,這個纔是假的!”

    “那個大夫在說謊,這哪是真的。”

    柳雲葭看了一眼那暫時還不能動彈的假阿硯,悠悠地將那人皮面具扔到了那大夫的面前,“這就是你說的真?我可不是什麼專門的人,都能把她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下來,您到底是怎麼判斷她真的呀?”

    看着那張駭人的人皮面具,那大夫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乾了一樣,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柳雲葭則是重新轉向堂上的李暘,“李大人,事實擺在面前,這個阿硯乃是假冒的,那她剛剛說得話應當全都不作數了吧?而且,就此情形我有理由懷疑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安和侯府,這個假冒的阿硯還有這個睜眼說瞎話的大夫,都是他的傑作。”

    柳雲葭說着輕輕地轉頭,雙眼如炬地望向跪在黎月雲身邊的羅啓華。

    羅啓華頓時被嚇得不清,他剛剛一直都在盡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想讓大家注意不到他,最好直接把安和侯府的罪給定下來,那就沒他什麼事了。

    昨天晚上他沒有完成任務,皇上已經是萬分的震怒,而黎月雲又是趁他病要他命,竟然把侵吞軍餉的事情給扣到他頭上了,他現在可是深陷泥潭隨時都有性命危險。

    於是看到柳雲葭看他,他的小心臟受不了打擊,立刻驚叫道,“王妃娘娘看我幹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

    柳雲葭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昨日黎家姐姐大義滅親告御狀的時候,正在現場,左將軍纔是那個私吞軍餉,虧空國庫,暗中謀權,置萬千將士性命於不顧的人。西羌一戰,安和侯府慘敗,幾乎被削爵滅門,而左將軍卻是一路的平步青雲,這份好處佔得那叫一個齊全。可這都不算,我安和侯府已經韜光養晦,我父親更是退居二線養老,可是突然之間,滔天的罪名就不明不白地被扣到了我安和侯府頭上,這很難不讓人懷疑,到底是誰從中運作!”

    柳雲葭的每個字都淬着恨意,但是滔天的怒火卻只是對着羅啓華一個人的。

    簾子後面的皇上看着柳雲葭對羅啓華的控訴,微微地皺起眉頭,柳雲葭將所有的矛頭都對向羅啓華其實是給了他臺階下。

    雖然羅啓華是他一手扶持上來的一員大將,想要藉此機會侵吞軍權,並且已經初具成效,現在處置他無異於自斷臂膀,但是如今這樣的局面,所有的佈局都被柳雲葭給破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舍了羅啓華,棄車保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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