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葭實在是沒辦法,但也只得由她去,但還是沒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桂岑聽到這聲嘆息,緩緩地擡起頭來,一臉嚴肅地對柳雲葭說,“丫頭呀,這件事情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嗯?怎麼說?”柳雲葭腦袋裏實在是有些混亂,於是便倚在榻上有些茫茫的望着他。

    “你看。”桂岑用夾子夾起一隻生龍活虎的蠱蟲,只見那蠱蟲原本還一身都是力氣的在那掙扎,但是慢慢地卻就僵硬起來,最後直接硬成了石塊一般。

    柳雲葭微微地皺起眉頭,“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你過來看。”柳雲葭心裏是有些抗拒的,一想到那些蠱蟲在血液裏翻騰的樣子她就忍不住作嘔,但看桂岑那樣的嚴肅,她還是慢慢地挪了過去,“什麼?”

    只見桂岑從藥盅裏舀出一點鮮血放在一旁的碗裏,然後將那已經僵硬了的蠱蟲扔了進去,只見那蠱蟲的身體竟然又緩緩地軟將下來,不一會兒便又活蹦亂跳起來。

    柳雲葭的眼睛驀然地瞪大,連說話都不利索起來,“這,這怎麼會這樣?”

    “冥幽宗不是人間蒸發了,這十多年來他們都只是隱藏了起來,這些蠱蟲也被升級了,可以不斷地循環利用,如今他們製造起蠱人來要比十多年前簡單得多了。天下,怕是要大亂了。”桂岑向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性格,但是這一次他卻也忍不住地心慌起來。

    天下大亂?

    這四個字對於柳雲葭來說那樣的遙遠又不真實,雖然她不止一次的起過造反的心,但最多也不過是兄弟相爭,逼宮而已,無論如何都是到不了天下大亂的程度的。

    如今,竟然上升到天下大亂的程度了?而且這亂的源頭竟然還就出現在她的身邊?

    柳雲葭真的是非常不想接受這個現實,“有這麼嚴重嗎?”

    “有。”桂岑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柳雲葭,“你去找蘇寂的時候,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讓一葉樓去查了一下近段時間內弈寧城內有沒有失蹤的人,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柳雲葭聞言展開了桂岑遞過來的那張紙,上面記錄的全都是近段時間失蹤的人口,全都是十八到二十八歲的壯年男子,而且多是出自武行鏢局,多多少少身上都是帶着一些功夫的,柳雲葭略略地數了一下,起碼得有三十個。

    看到這一排排的名單,柳雲葭心下震驚卻又有些疑惑,“失蹤了這麼多人爲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們的家人朋友都不着急的嗎?”

    桂岑答道,“他們選得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家中人丁稀薄,甚至是直接沒有家人,而且做得要不就是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活計,要麼就是長時間在外鮮少着家,所以就算是他們不見了一段時間也不會引起懷疑,就算是發現有不對的,就算是有不對的,也絕對不會報官。所以纔沒引起騷亂。”

    “這一次,也是因爲他們找到了白澤頭上所以纔會暴露了行跡,我猜想他們之所以找上白澤大概是因爲他武功不俗,近段時間又是由一個遊俠的身份寄居在十方齋的,所以纔會被他們的探子盯上。”

    聽到桂岑的話,柳雲葭懸了一下午的心反而是落了地,若是這樣的話,那就說明不是衝着她來的,只是白澤成爲了獵物而已。

    不過,一個已經消失了十多年的宗派,突然重出江湖又這樣肆無忌憚的在弈寧城抓取壯年,怎麼像都像是有巨大的陰謀。

    柳雲葭望了一眼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白澤,他們抓了三十多個人都沒有出過事,如今卻在白澤身上摔了跟頭,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柳雲葭細細地想了想,摸向了自己的腰間,“師父你……”

    白澤出事了,顧于晴又要跟她一起離開,弈寧城總是要留下一個能夠掌得住事的,那那那個人便非桂岑莫屬了,於是她想把“獵”字牌給他,可待到伸手去摸時她纔想起來那令牌大朝會之前給了檀折了,如今還沒有要回來。

    柳雲葭突然意味不明地淺笑了一下,其實她心底還是信任着檀折的吧,所以纔會放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在他那裏而自己都已經忘記了。

    桂岑見柳雲葭喚了他一聲然後就沒音了,不免疑惑,“我怎麼了?你說呀?”

    “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麻煩師父您照拂着弈寧城的事宜了,主要就三件事,一,照看好白澤,不要讓他出事,等我回來;二,派人去查關於這人蠱和幽冥宗的事情;三,時不時注意着宮裏的事,我派到皇后身邊的那個醫婆你是知道的,這件事不大需要你操心,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桂岑聽着默默地點頭,但是點着點着卻又決出不對勁來,猛地反應過來,“死丫頭!你去迷霧林那麼危險的地方你不帶着我?你萬一犯病了,沒有我在你身邊可怎麼辦?那可是會要命的!”

    桂岑對於柳雲葭的安排意見很大,連連地擺手,“不行不行,我是絕對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冒險的,說什麼我也得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再說了,我現在可是個死人的身份,都不能拋頭露面的,我留下弈寧城肯定沒有跟在你身邊用處大。”

    柳雲葭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原本她是想讓顧于晴留下的,但是被紀朝之一攪和她又心一軟就變成了這樣了,那就只剩下桂岑了呀。

    其實柳雲葭也很無奈跟難受,當時創辦四宗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陷入無人可用羣龍無首的狀態。

    檀折給了齊慕殊一刀,白澤又突如其來的傷了,柳雲葭真的是被逼近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去。

    柳雲葭輕嘆了一口氣反問桂岑,“可是你不留下又有誰能留下呢?”

    “那不是……”桂岑下意識地就要開口,但是想了一圈竟然愣是沒想到一個能叫的名字,眉頭不由也皺了起來,“好像,好像還真的沒人了。”

    “是呀,我也是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會落到無人可用的地步。”柳雲葭說着衝着桂岑無奈地笑了一下。

    柳雲葭跟桂岑的關係很近,雖然因爲當年的賭注桂岑要聽命於她,但是柳雲葭還是很尊敬桂岑的,把他當做師父和長輩,因此有的時候也會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些真實的情緒。

    桂岑看着柳雲葭難得露出的疲憊表情,也是心疼了,於是露出了一貫瀟灑地笑容,“行吧行吧,那我就委屈一點,留下來,鬼域一族的事情紀朝之那小子肯定也是知道的,我便把你發病時救治你的方式告訴他,我也好放心。”

    聽到桂岑這麼說,柳雲葭的笑意終於添上了一絲放鬆,“好的,多謝師父肯替我分憂!”

    “那可不,我這是有奉獻精神,犧牲自己遊覽名山大川的機會來給你分憂,所以呀你定是要記得我的好!”桂岑故意恢復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樣子想要逗柳雲葭開心。

    果然是起到了效果,柳雲葭的笑容的確越發的輕鬆起來,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活潑,“記得記得,我這一路上要是遇到了什麼好酒,定然不會把師父你給忘記的!”

    “這還差不多!”桂岑傲嬌的揚了揚自己下巴,“這回這個差事,沒有十罈好酒那肯定是下不來的呀。”

    “放心好了!”柳雲葭一口答應下來,“我晚些時候把‘獵’字令給你送過來。”

    “不用不用。”桂岑連連擺手,‘獵’字令的意味他是知道的,不知爲何提起那東西他就有種生離死別的感覺,“雖然你把規矩定死了,但是四宗之中難道還有人不認識我嗎?用不上那玩意。”

    “我肯定也希望用不上呀,但是那人蠱讓我心慌,我怕到時候會用得上死衛營的人,我給你送過來,你收着便好了,沒讓你一定要用上。”

    說到人蠱,桂岑也猶豫了,“好吧,那我就收着,等你回來再還給你。”

    “好。”柳雲葭盈盈一笑,又揚聲喚來黛兒將手上的紙條給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等月上了梢頭之後把這個給蘇寂送過去,什麼也不要多說,送完就回來。”

    “哎!”黛兒收下紙條,卻又從袖中掏出一個暗簡遞給柳雲葭,“這是安涼姐姐從十方齋送過來的。”

    安涼是顧于晴着重培養的接班人,秉性身手爲人處世都是極好的,雖然還沒到顧于晴那般八面玲瓏的程度,但好在不怯場,是個上得了檯面的。

    於是柳雲葭接下暗簡之後復又叮囑了黛兒一句,“對了,你回去告訴安涼你們晴姐要跟我出一趟院門,讓她照看着十方齋和門下其他的生意,萬望要注意酒樓裏的習武之人,以及他們身邊跟他們套近乎的人。”

    “好嘞,我知道了。”

    等到黛兒走了,柳雲葭纔打開了她送來的那個暗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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