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完全被灼熱的龍息所覆蓋,成了個名副其實的火人。
雖然看不到任何火焰,但他的溫度已經能燒沸冰冷的水。
足以燒穿血肉。
雲缺盡力將自己的身體貼在冰塊上,唯有如此,才能稍微緩解一些灼熱帶來的痛苦。
哪怕這種緩解實在微不足道,但也總比活生生等待着被燒死要好受點。
這是他自己的劫難,逃不過,所以只能硬抗。
小漁看着哥哥一動不動的趴在冰上,心裏十分難受。
她知道雲缺很痛苦,卻看不到哥哥有任何嘶吼掙扎,就那麼靜靜的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小漁咬了咬牙,在冰塊上摸索着,終於,讓她找到了一個類似門戶的所在。
那是一扇圓形的冰門,也可能說成是一塊圓形的冰層,能從一側推開。
冰門裏,別有洞天,是一條幽深的冰晶迴廊。
這裏小漁曾經偷偷來過。
她只走進過迴廊,沒敢太過深入。
因爲長廊盡頭的黑暗總讓她感到恐懼。
找到這條極其隱祕的通路,並非小漁偶然發現,而是像早已刻在她的記憶中一樣。
自然而然的就知道這裏。
冰晶迴廊裏的溫度比外面寒冷得多,裏面沒有水,乾淨得纖塵不染。
小漁費了很大的力氣纔將雲缺拖了進來。
果然。
來到這裏之後。
雲缺臉上的痛苦神色稍微緩解了幾分,卻緊緊的閉着眼睛,依舊陷入昏死的狀態。
“還、還是不夠冷……”
“怎、怎麼辦呢……”
小漁在長廊上猶豫不決。
她知道長廊深處一定存在着更冷的地方,將哥哥拖到裏面肯定能得到更多的緩解。
但她的靈魂深處卻在畏懼着長廊盡頭,隱約有一種危機感在心頭縈繞。
這處既熟悉又陌生的冰晶世界,好像她曾經生活過,只是記不得那段記憶。
努力回憶的話,腦子就會如針扎般的疼。
思來想去,小漁望着哥哥痛苦的模樣,做出了決定。
她要帶着哥哥去更深更冷的地方。
哪怕有危險,也要試上一試。
下定決定的小漁努力的拖起雲缺,朝着冰晶長廊的深處踉蹌行去。
越往前走,溫度越低。
小漁天生不畏嚴寒,能在極寒之地行動自如。
她好不容易帶着雲缺來到長廊的最深處,眼前出現了一座巨大的花園。
花園裏栽種着五顏六色的花草,只不過全都被冰封,靜如死域。
這是一座塵封於水底世界的花園,不知歷經了多少歲月。
來到這裏的那一刻,小漁的記憶閘門彷彿被打開了一條縫隙,一些久遠的記憶片段浮現而出。
都是她在這裏玩耍的回憶,開懷,無憂無慮。
“這、這裏是我的家……”
小漁驚訝起來,她自己回想,結果回憶出現了崩塌,如末日般分崩離析。
趁着最後還有一丁點的機會,小漁拼命回憶。
她終於看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個身影。
彷彿那影子在厲聲喝斥着什麼。
小漁驚恐起來,渾身懾懾發抖,記憶的閘門就此消失無蹤。
等她回過神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跪在冰晶花園裏,像個犯錯的孩子,孤零零的等待着懲罰。
“這、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小漁迷茫起來。
她想不通爲何自己會出現如此奇怪的感覺。
好在花園裏的溫度比長廊更低,她哥哥的痛苦也許能緩和那麼一些。
將雲缺放在花園一角,斜倚着一塊堅冰。
小漁等在旁邊,默默替哥哥祈禱。
不久之後,她聽到了咔嚓咔嚓的細微響動。
與此同時,雲缺的身體也隨之顫抖扭曲着。
小漁的臉色變得很差,眼中憂色更濃。
她知道咔嚓聲的來源。
是骨頭的碎裂聲。
龍魂的反噬已經到了最爲致命的時候……焚骨之痛!
沒人能在如此殘酷的灼燒中倖存。
哪怕是雲缺,一樣會死。
沒有什麼死中求活,也沒有任何手段來扭轉乾坤,有的,只是默默忍受。
然後等待着將死那一刻的涅槃重生。
在小漁擔憂的目光下,雲缺的牙縫中,隱約傳出呢喃低語。
“蜣螂……轉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殼而蟬……”
第十八次的仙砂返魂籙,被雲缺在將死之際詠念而出。
灼燒本體的力量依舊,但是殘破的身軀卻不再被摧毀,而是在灼熱中詭異的開始新生。
骨頭在燒燬與重鑄間替換。
血肉在焦糊與新生間更迭。
生與死,在這一刻詭異的同時存在着。
雲缺已經死去,但他依舊活着。
這是一種奇怪的現在,生死在不斷交替。
雲缺的心神已然不在身上,而是出現在眼中空間。
唯有如此,才能保證神魂不隨着肉身的寂滅而消亡。
此時的眼底空間,沒有了平常的寧靜,而是掀起着無盡的火焰巨浪。
龍魂在瘋狂的肆虐着,嘯聲接連不斷。
龍魂拼命的想要衝開這片空間的禁錮,只是每次都無功而返,它越來越憤怒,掀起了更高的火焰。
眼中世界,雲缺的元神立於一角。
周圍籠罩着一層層流光,形成最終的防護,隔開龍魂的烈焰。
當龍魂肆虐瘋狂的這一天,雲缺只能保留這一塊安全的空間,留給自己的元神躲避。
不大的空間裏,共有兩道身影。
在雲缺的對面,站着身形高挑卻滿臉龜裂的男人,與村長家供桌上的泥道人一模一樣。
那是君莫北。
讓雲缺又恨又感激的世間強者。
此時的兩道身影均呈現盤坐姿態,口中詠念出同樣的低語。
“蜣螂轉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殼而蟬。”
“彼蜣不思,彼蠕奚白?庖人羹蟹,遺一足几上,蟹已羹,而遺足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