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壞了陳居士的名聲。”
陳平大善人之名,在轟轟烈烈的分田運動中已經深入民心,因此聽着女事務官說要招女教員,污了陳平的名聲,自是有人感到不滿。
臺下頓時嘈雜聲一片,就連人羣中的婦人女子,也是碎碎嘴唸叨着,對此感到不解。
但臺上的中年婦人見此卻是沒有停下。
接着道:“陳居士說了,是要女教員,諸位若是沒有想法,便退下吧。”
人羣一陣騷動。
還有不甘心的落魄書生想動手的,但看到旁邊戰着的黑甲縣兵,卻是不敢輕舉妄動。
沉寂片刻。
人羣中卻是有一個老婦舉起了手。
“不知做這女教員,需要什麼條件?”
“識百字,通讀《百家姓》便可。”
“那我便來試試。”
說着那老婦便直接在中年婦人那領了一份報名單,前往的一側準備接受測驗。
但人羣中有眼熟這老婦人的。
便忍俊不禁大笑。
“這不是北城巷子的麗姐嘛~”
“此人是誰?”
“你們不知啊,這麗姐兒早年也是我們大和郡醉紅樓的花魁,後來被貴人所看重,取回家當了小妾,後又因年老色衰,被趕了出來。”
“在往後,便是成了北城巷子裏肉身菩薩。”
“什麼?”
衆人聞言喫驚。
盯着那老態如枯木的老婦,實在沒有辦法與大和郡的花魁聯繫在一起。
只道是世事難料。
紅塵的多變,愛皮者難以愛骨。
“這麼說來,娼婦也想做教員?”
“哈哈哈哈哈~”
衆人似乎聽到了人間最大的笑話。
那老婦人聞言卻是滿臉通紅,顫顫巍巍地拿着手上的名冊,低頭不敢看事務官。
可後者雖然有些詫異和不自然。
從心來說。
她想將此人趕走,學堂乃陳居士最爲重視的地方,若是肉身菩薩也能在學堂教書,可不單單是壞了學堂的名聲,還壞了居士的名聲。
但千金難買真牛馬。
臨行前,陳平特意強調,不論此前身份多麼高低貴賤,只要害人,遵守法紀,便應一視同仁,給與機會。
這下九流的人物,只要是有才華的,願爲新農舍和百姓做貢獻的,都有機會參與進來。
且。
這女子能識字的。
確實不多。
“你莫要擔心,只要你德行過關,心中存有善意,便是可以報名。”
事務官最終給此事定了性。
也沒有繼續讓衆人在此地圍觀審判,讓這老婦上了馬車,等待下一輪的考覈。
約莫兩個鐘頭後。
馬車上已經坐了三個應徵報名的婦人。
三人互相看了眼,都沒有說話。
直到車簾拉開,事務官登上馬車,坐在了中間位置,開始做自我介紹。
“我陽穀縣本地人士,早年在長輩身邊認了幾個字,現如今有幸得了居士賞識,在衙門任事,名林巧珠,幾位姐姐的叫我巧妹便是。”
因爲都是女子,也就沒有這麼多拘束。
那穿着落魄的老婦人花魁麗姐兒也是個會說話的人物,三言兩語也將自己得底細全盤托出,沒有隱瞞。
卻是本地的一個戲子玲妹子,因爲樣貌醜陋,今年的行情又不好,被戲班子趕了出來,好在的早年也跟着戲班識了一些字,這纔有機會坐上這輛馬車。
“這麼說來,玲兒妹妹也是可憐人物,你且放心,到了陽穀,你便不會餓肚子了。”
“嗚嗚`”
說到不會餓肚子,戲子玲兒妹卻冷不住捂臉抽泣。
唉。
林巧珠見狀也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跟着一起痛哭,畢竟見得苦難,聽的悲慘故事已經夠多了。
沒人要的女子還能活着,便已經是最大的辛運。
安撫好這兩位姐姐,林巧珠看向馬車中坐在最裏面的中年婦人,這婦人一身白衣書生打扮,眉若柳絮,皮膚雖然看起來黑了一點,但那雙靈動如智的眼睛一經對視,便瞬間會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哪怕林巧珠身爲女子,也是不由自主地對其生出好感和敬意。
第一眼。
便是能感覺到這婦人與常人不同,撲面而來的淡雅與括然的氣質讓林巧妹說話也有些結巴。
“這位姑~娘,我觀你不是常人,不知是何方人士?”
但出於負責人的態度,林巧珠還是問道。
李清照聞言笑了笑。
“在下乃青州人士,因躲避梁山賊寇,舉家逃亡途中與親友分散,我孤身一人流落至此,身無分文,見爾等是在招女教員,便想某個生路。”
不得不說,李清照的理由相對還是十分蹩腳的。
但禁不住儒道大宗師自帶BUFF加持,每句花落在林巧珠耳朵裏,便猶如真言,信了九分。
“如此,以姑娘之才,定然可通過居士的考驗。”
適才李清照一手筆墨書法,直接征服了林巧珠,她看過學堂書院教務主任王正陽的筆墨,可以確認這白衣婦人寫的是比前者好上不止百倍。
“謝謝。”
“不過,巧妹兒,你果真在衙門做事?”
“正是。”
“那陳巨蟒犯天下之大忌,究竟爲何?”
“李姑娘!”林巧珠聞言臉上微變,對李清照的敬畏淡了幾分。
“你可知陳居士爲了我等女流能登上大雅之堂,能跟男子一般在衙門當差付出多少代價,殺了多少人頭才爲我們立住腳跟,你卻稱之爲“巨蟒”污他名聲。”
“若是對居士有如此誤解,便大可不必去了。”
林巧珠一聽李清照說陳平爲陳巨蟒,便猶如被強行喂下一口屎,縱然對李清照有好感,但也是十分不喜。
而李清照也是有些愕然。
隨即便是沉默。
她沒想到這小小事務官會如此維護這陳巨蟒。
但這這傳說中殺人煉屍的魔頭,真的會有這麼好心麼?
一路無話。
馬車逐漸過了穿過縣道中的密林。
“快到了!”
前面的車伕喊了一聲。
李清照聞言揭開簾子。
入眼的,是連綿一片的綠色稻田,成千上百的農夫在田舍裏忙碌,而在田舍每隔百畝處,便立着一座巨大的農舍。
上面掛着一個木牌,上書落着幾個大字:《陽穀農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