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可是店裏出了什麼事?”巧兒的孃親甑氏一身灰色布衣,一頭秀髮也用灰色布條包起,格外簡單樸素,見着巧兒,伸手摸了摸巧兒的腦袋,挑着擔子進了店裏。

    一個月前接了個城北小富商家的僕人換季衣物定製的單子,加班加點趕了出來,今兒一早便挑了擔子給送去。

    巧兒緊跟着甑氏進屋,待甑氏放下擔子,喝了水後,才伸出手遞出去。

    “哪家的?”甑氏從巧兒手裏拿起那一兩銀子,感覺剛卸下的重擔又挑了起來,好在奴僕的衣裳好做,加班加點的還是能整得出來,只是另外還要弄店裏的其他客單,委實有些累得慌,“定了多少?給了多少時間?”

    但能賺的一兩銀子,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巧兒伸出手指比了個三:“三件,四天。”

    甑氏蹙眉,臉上浮上薄怒:“你亂喊價了?我們開門做生意,做的是誠信,是回頭客,若是那人在別處曉得貴了,來同我們鬧,我們哪裏受得了,若是一鬧讓別人以爲我們黑心,沒了客人,往後靠什麼活?”

    “你怎麼能犯這樣大的錯誤呢?哪家的,我去同他說說,將錢退回去,咱們可不能因着這一兩銀子失了喫飯的營生。”

    巧兒立即擺手解釋道:“不是的,剛剛來了幾位客人,其中一個姑娘定了三匹精料,女兒曉得精料上的刺繡複雜難繡才約了十天時間,那姑娘自己給了我們半個月,另一個姑娘像是很有錢的樣子,讓女兒同那姑娘少收一些,其餘的她來補,女兒便知報了一貫錢的價格,她們走後,那個有錢小姐的婢女給了女兒一兩銀子,說若是那個定衣料的姑娘覺着好,便再給五兩,女兒不敢收,可她們放下錢就走了……”

    巧兒說得着急,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甑氏眉頭皺得更緊了,走到精料面前,問道:“一兩隻是定金,好的話再加五兩?”

    巧兒點頭應道:“是。”

    “即是給了十五天時間,怎的又變成四天了?”

    巧兒雙手疊放握拳放在腹前,仰着頭道:“那位有錢的姑娘下月月初要出遠門,說等不了那麼長時間,讓我們緊着她一些,能製出幾件便先拿幾件,說讓我們先做,答應給的必當會給……”

    “你可曉得是哪家的小姐?”城北就幾家有錢人,何時有人這般大方過,而且那些有錢的向來不會往露巷街來買衣裳,最多就是府裏僕役要換衣時纔會來此採購。

    一兩銀子,她們累死累活大半個月都不一定賺得到,有時候一個月都賺不到一兩。

    握着手裏的銀子,她此時內心甚是複雜。

    巧兒搖了搖頭,張口正要說些什麼,想起趙雲珠的交代,立即轉了話說道:“女兒瞧見大理寺的劉大人護在一側。”

    甑氏立即轉頭看向巧兒,忽而笑道:“那定是貴人……可是貴人怎麼會來露巷街來買衣裳。”頓了頓,道,“錢我們便收下,你給人家好好量了尺寸沒?這一兩銀子她們應是不會再要回去了,我們將剩下的兩匹也給裁了,待她們來取時不再收取便是了。”

    “這兩日將店關了,你幫着爲娘將布裁了,我去找些好看的花色給繡上,不叫人家失望了纔是。就算熬着夜也要將人家的先裁了。”

    就算是爲了這一兩銀子,熬個幾夜也是值得的。

    巧兒點了點頭,小跑着去前臺將小冊子遞了過來:“這是那位姑娘的尺寸,那姑娘長得極美,身段也好,穿什麼都好看。”

    甑氏抱着布匹,對着巧兒道:“愣着做什麼,去將門關了。”

    **

    趙雲珠等人尋了一家相對而言比較安靜的酒樓。

    包廂並不大,但好在人也不多。

    穆雪玲總覺得跟一個陌生人喫飯全身不得勁,瞧着趙雲珠神色如常,劉興磊面色平靜,少不得又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了一番。

    “你們兩個也別站着了,都坐下一起喫吧。”趙雲珠對着丁香和三七招了招手,“左右也沒什麼外人。”

    沒外人嗎?

    穆雪玲又掃了劉興磊一眼。

    丁香和三七低了頭,道:“小姐,這不成,奴婢怎麼能同小姐一同上桌,這是壞了規矩。”

    趙雲珠將暖手爐放在桌上,笑道:“規矩是人定的,你們餓着如何護得了我,不一起喫,晚些還得本小姐等你們,都給我坐下。”

    三七瞧了劉興磊一眼,見他面無表情,沒有說出什麼大道理,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坐了半個:“小姐的話,奴婢定然遵命。”然後一把拉過丁香一起,有個人陪着才能不尷尬。

    因着趙雲珠的關係,菜色普遍清淡,劉興磊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側頭看着趙雲珠。

    她喫飯動作很是優雅,每口飯在嘴裏咀嚼許久才吞下,嫺靜恬雅,賞心悅目。

    趙雲珠擡眸看向劉興磊,問道:“你不吃了?還是說你喜辣?這些你喫不慣?”

    “不會,我已經喫飽了。”劉興磊平靜回道。

    趙雲珠微微蹙眉,瞧着滿桌的菜:“你可知鋤禾日當午,粒粒皆辛苦?”

    劉興磊冷不丁拿起筷子又夾了幾下,然後放下。

    趙雲珠差點翻個白眼。

    看着塊頭這麼大,喫的這麼少,怎麼長的這大高個。

    “吃了有剩,我打包回去。”劉興磊道。

    他不久前剛啃了個囊,又因着心裏有事,委實喫不下。

    趙雲珠聳了聳肩,慢條斯理的喫着碗裏的,直到最後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趙雲珠還在慢慢、慢慢、慢慢的喫。

    三七掃了趙雲珠碗裏的飯一眼,放下筷子,行了個禮道:“奴婢去尋後廚將小姐的藥熬一下。”

    “去吧。”趙雲珠道。

    劉興磊目光很自然的擡眸看向穆雪玲,很直接的盯着。

    穆雪玲覺得那雙眼睛深得很,被瞧着總有種被看破卻又不曉得被看破什麼的感覺,歪頭問道:“劉大人爲何如此看我?”

    劉興磊開口道:“我與趙小姐有事要說。”

    穆雪玲把玩胸前小辮子,道:“你們說啊。”

    劉興磊眼眸微眯,聲音微沉,非常直接的開口道:“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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