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下，永德侯府的門口不遠處一輛馬車靜靜的停在暗處。
馬車前一個錦衣男子撐着一把傘，任由雨水溼了裙襬，貼在身上，一雙幽深的目光落在大門處，不知在期待着什麼，又像是在猶豫着什麼。
“王爺，還是回馬車裏吧，這雨太大了，這樣淋下去，會生病的。”黃成傑站在一旁，眉頭緊皺。
蕭弘軒許久收回目光，轉身上了馬車，冷峻的臉上一雙鳳眸冰涼。
“走吧。”
馬車轉了方向，永德侯府漸漸消失在身後，馬車回到祁王府門口，剛停穩，便傳來尖細的聲音：“王爺，娘娘讓您進宮。”
蕭弘軒坐在馬車上，緊閉着眼睛，雙手在袖子裏緊緊握着，雙脣抿成一條線，滔天的怒意在胸口涌動。
“王爺，娘娘有請。”太監尖細的聲音在馬車外再次傳來。
蕭弘軒猛的睜開眼睛，寒潭幽深的眸子裏是濃濃的恨。
“進宮。”
馬車噠噠噠的在這寂靜的路上響起。
長春宮裏婢女貓着步子走得小心翼翼，見着蕭弘軒，也是小聲行禮喚一聲“祁王”。
好似怕大了聲音吵了屋裏的人。
蕭弘軒冷臉往正殿而去。
晉國最高貴的女人坐在主位上，玩着案几上的一隻貓，忽然猛的一掐，貓毛豎起，竄到桌子下。
“娘娘！”
伴着驚呼聲，成皇后看着後背上的抓痕，冷冷的道：“畜生就是畜生，處理了。”
這隻波斯貓從海外進貢而來，養在長春宮，比誰都嬌貴，深得成皇后的喜愛，而這一聲“處理了”砸在所有人心中，皆是恐慌。
賀嬤嬤趕緊招呼下人將貓捆了帶下去，貓悽慘的叫聲在殿外響起，伴隨着偌大的雨夜被洗淨。
成皇后架着手任賀嬤嬤給自己上藥，目光落在蕭弘軒的身上，冷笑一聲，道：“這是淋着來的？溼成這樣？”
蕭弘軒站得筆直並不應話。
“今日做的不錯。”上完藥後，成皇后瞧着自己泛紅的手，“你父皇剛誇了你。”聲音輕柔忽然一轉，眸色轉暗看向蕭弘軒，“但是你輸給蕭炎昊就算了，怎的連蕭應辰都贏不過？”
蕭弘軒廣袖之下的手緊握，指甲陷入肉裏。
“聽聞你總是盯着趙家那個病秧子瞧，怎的是覺得自己有能力從蕭炎昊手裏將她贏走？”成皇后的話裏帶着深深的諷刺。
“兒臣沒有。”
成皇后嘴角泛起冷笑，起身上前，站在蕭弘軒面前，仰着頭看着一臉冷峻的蕭弘軒，越看越生氣：“你想通過趙家見她？”
蕭弘軒的長睫微顫，不過一瞬又化作冰冷：“兒臣沒有。”
成皇后擡手撫上蕭弘軒的臉，忽而掐着他的下巴，護甲磨着臉頰，滲出血跡，冷聲道：“你若敢見她，本宮便讓她見不着明日的太陽。”
然後鬆開手回身。
“這話本宮三年前就說過了，你若想她好好活着，那便奪了那位置，本宮將她還你，若不行，你就別想肖想。”
“爲什麼？”蕭弘軒擡眸，“她原是太師之孫，傅太師是父皇最信任的朝臣之一，在朝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明明得了她，更爲有利，母后爲什麼獨獨容不下她？”
爲什麼？
“王爺，娘娘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賀嬤嬤站在一旁恭敬的應道。
“爲了我好？”蕭弘軒眼睫微蹙，目光深冷，“我想要的毀去，我不要的強塞，這就是爲了我好？”
賀嬤嬤要繼續開口，成皇后擡手製止，瞧着蕭弘軒不過像是在瞧跳樑小醜，眼中毫無母愛：“你在質疑本宮？如今你翅膀硬了，開始對你母后這般無禮了？”
蕭弘軒抿緊雙脣，冷峻的臉上能瞧見剋制的怒意。
成皇后繼續道：“這個世上，你想要誰都可以，她不行。你一顆真心砸在她的身上，她卻對你避如蛇蠍，這樣的女人豈配。我的兒子是將來的九五之尊，哪容得他人踐踏。”
“你覺得是本宮逼走了傅太師？本宮從未逼過他，而真正逼走他們的是你。”
“她原本可以幸福的嫁入永德侯府，是你橫刀奪愛，傅太師不過是爲了避世才離開。”
“你可知傅太師在離京回鄉的路上摔了，沒多久就去世了，因着你，傅太師逝去，她如今恨你都來不及，你還要舔着臉娶她嗎？”
“你逼死了她唯一的至親，毀了她原本美好的人生，你還要娶她嗎？”
一口一個你逼死的，蕭弘軒一雙鳳眼沉浸，帶着難以置信；“傅太師死了？”
“是，死了，你逼死的。”成皇后美麗的臉上帶着一絲嘲諷，一雙美目打量着蕭弘軒的臉色，勾起的脣角像是在欣賞。
“那年你要娶她，對永德侯府施壓，對傅太師施壓，逼他們解除了婚約，你有問過她願不願嫁你嗎？”
“本宮知你待她之心，不忍她備受流言折磨，勸說陛下讓他們安然離京，本宮待你之心，你是瞎了瞧不見嗎？”
蕭弘軒猛的閉上了眼睛。
他都做了什麼？
他都做了什麼啊！
賀嬤嬤看了祁王一眼，低下頭去，深深的在心底嘆了口氣。
孽緣啊。
雨嘩啦啦的下，蕭弘軒整個人像失了魂一般走在宮牆之間，身邊的太監舉着傘給他撐着，張了張嘴又閉上。
蕭弘軒嘴角泛起冷笑，自嘲。
他一直以爲是母后從中作梗，拿着她的性命逼他娶範氏女，逼她遠離他，甚至散播流言，京都之人對她指指點點，逼得傅太師不得不辭官帶她離去，她離去後，又散播流言，說她做了那等子不要臉的事被趕出了京都……
原來，逼走她的是他……
“娘娘，祁王他……”
成皇后擺了擺手，道：“就算是內疚自責，也比他們兩藕斷絲連的好，錯誤的事就不該一錯再錯下去。”
傅太師的死是她沒想到的。
“差些人護着她吧。”
成皇后揉了揉眉間，略顯疲憊。
賀嬤嬤低頭應下。
娘娘終究是不捨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