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初一算,距修羅反攻夭茲人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兵工廠一事有專人負責,目前兜率天還未完成從禾竣島撤軍,急也沒用。剛好他原本就計劃派席賓去識處天查一件事。於是決定第二日出發,帶魅羽母女、席賓和幾個助理一同前往識處天。
“度假?”魅羽一聽就火了,“費上校的事還沒搞清楚,就想着度假?我就奇了,有人整天惦記着弄你,你晚上能睡好覺嗎?”
境初斜眼望着左上方,“晚上沒人弄才睡不好。”
“什麼?”她愣了。作爲一個還未出閣的大姑娘,這話她沒聽懂。
他擺了下手,“放心吧,兩不耽誤。”
識處天和空處天因幾十年前有過核戰,極少往來,所以境初也是頭一回。出發前想起自己上次在祖母生日宴上喝多了,同文翰鬧得挺不愉快,便派傭人出門給文翰買了些禮物,又給祖母捎了些她愛喫的家鄉特產。.七
一行人上了飛船後,境初便開始囑咐魅羽:“丫頭,我可先說下,祖母年紀都這麼大了,你去到後可不許皮,少做些惹她老人家生氣的事。”
惹祖母生氣的事?魅羽想了想,她沒幹過啊?哦,明白了,“你是想讓我繼續假扮你女朋友對吧?”
境初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假扮?允佳管我叫爸,管你叫媽,你估摸別人都會怎麼看?還用假扮?”
“是嗎,”魅羽嘟噥道,“還沒聽過她管我叫媽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允佳正坐在境初腿上,小手伸進空杯子裏玩冰塊。聞言仰起頭,用那對溫潤又明亮的眼睛看了眼腦後的境初,再衝桌對面的魅羽眨眨眼,清脆地叫了聲:“姐姐!”
魅羽笑得花枝亂顫,“看看,都不像一代人。”
境初捏了下允佳的臉蛋,“怎麼,爸爸看起來很老嗎?”接着對魅羽說:“總之祖母對你很不錯啦,這你不能否認吧?上次你不還收了她一大筆錢嗎?”
祖母……唉,每次去見境初的祖母,魅羽都會想起陌巖在少光天的皇祖母。這兩位老人家,一個在舊文化中過了一輩子,另一個生活在科技發達的新世界,卻有不少相似之處。除了對孫子的溺愛,都是看似性情隨和、與世無爭,實則心裏明鏡一般,大是大非面前不糊塗。她們從不在意外界如何評價自己,所做的選擇都是爲了孫子的幸福。當然,也都對魅羽格外地好。
只可惜,陌巖自六歲去龍螈寺出家後,便再沒見過祖母,直到三十歲那年回宮,想不到卻成永別。遠在他鄉的祖母在他轉世時感應到了,難過得與他前後腳離世,所以魅羽也沒機會報答她的恩情。
後來魅羽同境初去少光天見聶馭,境初竟鬼使神差地給陌巖祖母的靈位磕了個頭,希望她老人家在天之靈能稍感慰藉吧?境初說得對,得珍惜和老人在一起的日子。
“喂,我剛纔說的你聽見沒有?”耳中聽他抱怨道,“你最近怎麼老走神?”
她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那段傷心事,岔開話題:“說正事,那個費上校是什麼情況?也是世襲家族出身?你瞭解他的背景嗎?”
可幾次話到嘴邊就卡住了,越想知道答案,就越不敢問。就像丟失了很久的一樣寶貝,遍尋不見,有天忽然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你面前,你敢把它拆開來細看嗎?你會拿着它到處去問——這是誰送回來的?不,那麼做只能說明你並不在乎這樣東西。
失而復得的心愛,哪怕與原先有所不同,你也只會把它小心地藏起來,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只要它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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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初聽她問,未答話,轉身望向獨坐在窗邊看風景的席賓。後者端起酒杯,移到境初這桌坐下。
“費上校原本是識處天人,”席賓說,“幼年時父母離異,母親帶着他嫁到空處天來,繼父是個商人。一種說法,他是因爲不想花繼父的錢讀大學纔去了軍校。據說現在還時常回識處天看望生父。”
魅羽聽後撇了下嘴,“也就是說,他有合法的理由時不時從公衆面前消失一下?”
境初笑了,“你可從來不怕把人往壞處想。”
她瞪了他一眼。
境初又問席賓:“生父是個什麼樣的人?”
席賓深吸一口氣,預示着接下來的話裏暗藏玄機。“生父,住在雲蹤半島上。”
境初聞言皺眉,“雲蹤半島?那不是九五真教總部的所在地嗎?”
席賓點頭,“生父應當是教徒,搞不好在教中還有一定地位,當年女人就是因爲受不了那個教才離開他的。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境初道:“九五真教是識處天第一大宗教,信徒遍佈軍政商學各界,勢力相當了得。文翰伯爵府在貝浪川東部,與雲蹤半島只隔着一條河海,咱們行事務必小心。”
“九五真教,”魅羽咀嚼着這個名字,“是九五之尊的意思嗎?那些人要謀反啊?”
境初搖搖頭,解釋道:“宇宙中,組成咱們這些世界的物質只佔百分之五,其餘的是暗物質和暗能量。”
他這麼一說,魅羽想起一事。“我原先跟……那誰,也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們道門在六百年前出了個斂化真人,據他探知,宇宙中的陰陽並非如太極圖中的陰陽魚那般平衡,陰占了九成之多。”
當時她和陌巖以爲那就是曜武智去過的高維世界,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所以這個九五真教,就是信奉那個暗世界的吧?元始天尊所掌管的六道,只是明世界的一部分。他的上司,也就是六道建造者們,很有可能便是暗世界的人——當然,“暗”只是對我們而言不可見而已。如果費上校也與那個世界有聯繫的話,一切似乎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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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處天,用境初姨媽延甄的話來說,像只佈滿血絲的眼球。據推測在遠古時期被天外來物給撞擊過,不僅造就了那個巨大無比的圓形“月洋”,並將周邊的陸地震出一條條狹長幽深的裂縫,形成“河海”。當然,飛船即使在高空也望不到月洋的全貌,只能依稀辨別下方是個水汽氤氳、藍綠交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