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海上風雲 >第22章 主動挨宰
    袁世凱復闢帝制是民國年間的一件大事,違背了民心,惹得天下造反,孫先生和蔡鍔發動的二次討袁戰爭史稱護國運動,得到舉國響應,就連袁世凱親手培養出來的北洋軍閥段祺瑞、馮國璋等大將或深明大義或爲形勢所逼,也都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的對立面。

    什麼叫悔不當初?什麼叫做氣數已盡?成了孤家寡人的袁世凱心裏最清楚,前線的戰爭還沒正式開打,他先在北平斷了氣。

    蔡鍔將軍也因此役被讚美爲再造民國,世人將他跟平定安史之亂,收復長安、洛陽的大唐名將郭子儀相提並論,成就一世英名。

    袁世凱雖身敗名裂,不過印着他頭像的銀元在流通市場上照樣受歡迎,拿着銀元吹一口氣,能聽到嗡嗡的響聲。

    袁大頭使用的是標準配比,銀九銅一,後來改爲含銀量百分之八十九,含銅量百分之十一。這個比例定下來後,再沒變過。

    當時民國政府也發行過一批其他銀元,卻因爲含銀配比不足遭到商家和民衆排斥,後來不得不退出流通市場。市場經濟按質論價,劣幣根本沒有生存的空間。

    “一元二角一斤,漲價了麼,這麼貴啊?”袁明珠不禁咋舌。

    別看他們點了一大桌子的菜,還有一罈子好酒,也不過五塊大洋多點,可是這十斤螃蟹就是十二元,等於兩桌酒席了。

    “袁小姐,敝店的螃蟹保證是出自陽澄湖的正品,可不是陽澄湖附近的小溝小河甚至是稻田地裏抓來的,一分價錢一分貨。”

    “好,這會讓你說嘴,一會上來後,如果不是陽澄湖的味兒,我把你的狗頭砍下來掛在門口當招牌。”袁明珠揮着拳頭道。

    幾個人都笑了,夥計當然知道袁明珠是說笑,這麼美的女孩子就是嚇唬人也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不多時,一大盆螃蟹端上來,同時上來的還有姜醋蘸碟,喫螃蟹的整套工具,小錘子,小鉤子、銀挖勺等等。

    “來,今天我請客,爲你們二位接風洗塵。”張子揚給三人都倒滿了二十年陳的老酒。

    “既然喫螃蟹,還是上一瓶白酒吧。”路鳴笑道。

    “那就來一瓶汾酒還是茅臺?”張子揚來勁兒了。

    “要竹葉青。”袁明珠搶着道,她喜歡竹葉青的藥香味兒。

    “好,聽明珠妹妹的,喝竹葉青。”

    張子揚叫來夥計,讓他拿酒來,其餘的菜暫時不上,免得冷了,他們先主攻螃蟹。

    三個人都倒了白酒,然後兩手持蟹,痛飲大嚼起來。

    張子揚和路鳴的喫相都比較豪放,明珠卻拿着那套工具輕輕地砸、敲,然後一點點把蟹肉、蟹黃都勾出來喫掉,最後把這些螃蟹殼子再在盤子裏還原成一個完整的螃蟹,不仔細看的話真還以爲是沒喫過的螃蟹。

    張子揚和路鳴打心裏佩服她的這套技法,卻學不來,也沒這個耐心,兩人面前不多時就多了一堆砸碎的螃蟹殼子。

    按說案子有了線索,破案思路也基本確立了,兩人應該馬不停蹄一鼓作氣去追蹤嫌疑人才對,怎麼有心思在這兒大喫大喝的?

    這是張子揚的主意。他說盛慕儀失蹤後,她的四個保鏢都辭職了,而且離開上海回原籍了,現在去追蹤等於白忙活。

    他已經掌握了這四個人的原籍地址,但是他們是不是真的回原籍就不一定了。在外漂久了的人,心裏裝着老家,卻不習慣老家的生活,真的要他回去,其實很難做到。他們也許會繼續當保鏢,或者是進入幫會效力,回老家種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張子揚勸路鳴不要急,他會利用自己的情報網先在上海搜一遍,找到這四個保鏢、尤其是當時守在盛慕儀房門外的兩個保鏢的下落再動手。

    現在他們唯一能定下的目標就是這兩個保鏢了,一定得找到他們才能挖出他們的同夥還有幕後的犯罪策劃人。

    當然還有另外的事要做,就是查閱所有的口供,看看能否找到那個突然出現在現場的飯店員工,這個人就是綁架甚至殺害盛慕儀的元兇。

    這些事都急不來,用張子揚的話說就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路鳴的心裏不僅有盛慕儀的案子,還有丫環冬梅的案子。

    他總感覺冬梅遇害是一個信號,與盛慕儀的案子密切相關,罪犯爲何在鬧市中搶劫殺人?典型的迫不及待,不擇手段。

    路鳴對這個案子耿耿於懷,他讓張子揚回去找到原始卷宗,查一查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個人不聲不響,埋頭大嚼,一個小時的工夫就把十斤大閘蟹喫光了,路鳴和張子揚兩人滿手滿臉都是蘸料。

    “好過癮,可惜這玩意不能天天喫。”袁明珠意猶未盡道。

    螃蟹只有春秋兩季最好喫,尤其是秋季的螃蟹更爲肥美,滋味非他物可比,或許唯有劇毒的豚魚壓它一頭。可是喫那東西先得寫好遺書,以決絕的冒險的心態去品嚐那人間美味。

    “這就不錯了,咱們每年還能喫到地道的陽澄湖大閘蟹,聽說運到北方的都是冒牌貨,根本不是陽澄湖產的,價格卻比咱們這兒貴很多。”張子揚拿起一隻蟹鉗在剔牙。

    路鳴叫夥計拿來水,三人用肥皂好好洗了手,這才叫夥計開始佈菜。

    “等一下夥計,把他在你們這兒掛的賬單給我拿來。”路鳴對夥計道。

    夥計沒動身,看了看張子揚。

    “別給他,一會兒我自己去結賬。”張子揚急忙叫道。

    “好了,你跟我爭這個幹嘛,去吧夥計,把賬單拿來就是。”

    夥計見張子揚沒再阻止,樂顛顛地走了,能收到欠賬自然是令人高興的事,雖說以張子揚的名頭並不怕他賴賬,可是積欠多了,酒樓的運轉資金就會出問題。

    “我說不平,你這可是打我臉啊。”張子揚紅着臉。

    朋友之間請客可以,喫一頓花多少都正常,但讓朋友代還舊賬,那真的要厚着臉皮了。

    “得了,你們倆還分你的我的啊。何況他剛發了一筆大財,你得好好宰他一次,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袁明珠笑道。

    “明珠妹妹說的也是啊。”張子揚笑了起來,因爲已經收了路鳴一千元的銀票,實在不好意思再讓他爲自己還欠款。

    “能宰就宰,下手要狠,我倒是想宰他,可惜想不出花錢的地方。”袁明珠有些遺憾道。

    張子揚心裏暗笑,你可是剛剛宰了一輛龐蒂亞克啊,還嫌不夠本啊?

    路鳴只是笑,須臾,賬單拿來,張子揚在酒樓掛賬一共一百三十二元,這桌酒席加上螃蟹是十七元五角。

    路鳴拿出三百元大洋的銀票交給夥計,告訴他其餘的錢就存在賬上,等他們下次來喫時慢慢算。

    “路少爺這是發大財了?”夥計看着路鳴皮夾裏一疊厚厚的銀票,眼睛頓時放光。

    路鳴笑了笑,把皮夾塞回去,他的確是發了一筆大財,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掙不來這筆錢。

    當時在上海一個熟練工人的月工資不過十塊大洋左右,一年也就是一百二十元上下,已經足夠一家人過上溫飽的生活。

    路鳴在上海日子過得比較滋潤,一年所需也不過一千塊大洋而已。

    他現在可是一下子入手兩萬塊大洋,相當於一個熟練工人近兩百年的收入。

    “你是不是近來沒給採蓮買禮物啊?”路鳴喝了一杯老酒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你小子暗中查我?”張子揚嚇了一跳。

    “我哪兒有那閒工夫,你的懷錶不見了,肯定送進當鋪了,你連懷錶都當了,哪裏有錢給採蓮買禮物啊。”路鳴指指張子揚的胸前道。

    袁明珠一看,果然張子揚原來胸前總掛着的懷錶鏈子沒了。

    “你這偵探腦子用在別的地方好不好,別用在我身上。”張子揚有些急了,若不是當着袁明珠的面,他也不會這樣,可是當着明珠的面被打臉,他有些喫不住勁了。

    張子揚升爲探長後,一年的薪水是三百大洋,按說也不少了,他一個單身漢,自己還有房子,三百大洋應該過得舒舒服服、寬寬敞敞了。

    可是喜歡講排場,喜歡賭博,尤其是還有一個長三公寓的相好,這三百大洋就捉襟見肘了。一時週轉不開,當金錶、當金戒指就成了他的應急手段,更不用說在幾個酒樓還有賒賬了。

    不過他除了拿探長的薪水,也經常替幫會做些事,幫會也會付他報酬,這些錢是他當探長的幾倍都不止,若非如此,他那點薪水根本維持不了他的生活。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人家採蓮一心撲在你身上,不喫你的不喝你的不穿你的,你別隻顧自己瀟灑,三天兩頭也得給人家買些禮物,做人要講良心。”路鳴笑道。

    “嗯,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你怎麼不三天兩頭給我買些禮物啊,我也什麼都不花你的啊?”袁明珠馬上道。

    “對,明珠妹妹說得太有道理了,你也真應該爲明珠妹妹多買些禮物。”張子揚鼓掌道。

    張子揚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是一熱,明白路鳴是好意,真心爲他着想,怕他冷了採蓮的心。他想想,的確如此,採蓮雖然從來不跟他提要求,但不代表她沒有想法和願望。

    女人心海底針,當她對你好時,全世界的好都在你身上。可是一旦她變了心,你就是把全世界的財富都堆在她面前,也換不來她的真心了。

    所以當一個女人對你說:晚了。那就意味一切都沒了,那時候再補救再追,就叫瞎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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