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海上風雲 >第102章 長夜漫漫
    “安德烈先生,您是布爾什維克嗎?”燕小徽忽然問道。

    “當然是,這是我的驕傲。”安德烈咧開俄式大嘴笑道。

    “你們不是應該幫助中-共纔對嗎,爲什麼會幫助國民黨人?”燕小徽有些諷刺地問道。

    安德烈有些語塞,想了一下笑道:“政府的決策不是我能左右的,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國民黨政府既然是日本的敵人,那就是我們的朋友,不論他是什麼黨派。”

    “可是民國政府現在和日本政府的關係很好啊?兩國政府都致力於睦鄰友好,促進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燕小徽笑道。

    “那是表面,我們現在和日本政府沒有衝突,但是誰都知道我們是仇敵,你們民國政府也是一樣,隨時有可能和日本兵戎相見。這是不以我們的意志爲轉移的事情。”安德烈嚴肅地說道。

    “您的意思是中日之間終究不可能成爲朋友,是嗎?”燕小徽若有所思的問道。

    她其實對國-民-黨人還是共-產-黨人都沒有任何興趣,她跟路鳴差不多,立志要做一個無黨派、無政府的人。

    她的理想是治病救人,做一個好大夫,路鳴則一心想做一名出色的偵探,以一己之力爲他人解憂紓困。

    這種人在當時非常多,叫做無政府主義者,像謙田英吉那種絕對的和平主義者卻是新鮮角色,並不多見。

    由於家族生意的緣故,燕小徽覺得日本人在生意上還是比較守信用的,和他們交往,從未出現過不愉快的情況。

    此時又一支舞曲開始演奏,燕小徽又拉着路鳴下了舞池,看都沒看袁明珠一眼,好像在示威。

    袁明珠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沒有任何言語。

    “我說妹子,你就放任路鳴這麼不着調,在你眼前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的?”寧馨兒氣憤地道。

    “他沒有不着調,他在做正經事呢。”袁明珠知道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絕不可生事。

    寧馨兒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袁明珠卻笑道:“馨兒姐,你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吧,萬一大哥哪天知道了你跟那個舞男的事,肯定會把那傢伙閹了。”

    寧馨兒忙道:“你別瞎想啊,我就是跟他學學跳舞,沒有男女之情。”

    “這話你跟大哥說去吧,我信了,他會信嗎?”袁明珠笑道。

    她早就看出寧馨兒跟那個舞蹈家之間,已經遠遠超出舞伴關係了,再進一步就危險了,那個舞蹈家當然巴不得娶寧馨兒這樣的富婆,可是寧家大哥絕對不會答應。

    舞蹈家在國外或許受人尊重,而在中國屬於下九流,社會地位可能還沒有長三書寓的姑娘高。

    中國當時還沒有舞蹈藝術這個概念,舞蹈家沒有職業身份,只能以陪伴有錢的女人跳舞爲生。

    “喂,妹子,你千萬別和大哥說這事啊。”寧馨兒也有些慌神。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愛上這個舞男了,可是跟他在一起跳舞的感覺就像毒癮一樣困擾着她,幾天不跟他一起跳舞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人也打不起精神。

    “這個不用我說,大哥的耳目有多少你是知道的,再說大哥就這麼放心你天天出來跳舞?背後可能早就查清楚了。”袁明珠說道。

    “嗯,你說得對,這可怎麼辦啊?”寧馨兒犯愁了。

    “怎麼辦?馨兒姐,爲了你好也爲了他好,一定要剋制自己,把關係限制在舞伴,一旦超出一步,那個舞男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兩人正說着,忽然那個舞蹈家過來請寧馨兒跳舞,寧馨兒有些心慌意亂,以前熟練無比的舞步都出錯了,踩了好幾次舞伴的腳。

    “馨兒,怎麼了,不舒服嗎?”舞蹈家體貼地問道。

    “沒什麼,有些走神。”寧馨兒索性不跳了,退出來讓調酒師給自己調了杯雞尾酒,猛地一口喝了下去。

    她的兩個貼身保鏢見狀,急忙走了過來,用目光詢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寧馨兒搖搖頭,那個高大健美的舞蹈家也想過來關心一下,卻被兩個保鏢攔在了一米之外。

    袁明珠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居然產生這麼大的效果,看來寧馨兒心裏對這個舞伴還是挺在意的,於是急忙過來解圍道:“馨兒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我還沒跳夠呢,繼續跳。”她說着,眼神有些迷醉地下了舞池,那個舞蹈家趕緊跟上扶住她,這次保鏢沒有攔阻。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所有人都像夢遊一樣,在舞池內外遊蕩着。

    空氣中瀰漫着香菸和美酒的氣息,誰會相信,其中還夾雜着生死危機呢。

    長夜漫漫,有幾個犯了大煙癮的人居然找了一張桌子,拿出大煙燈、大煙槍,公然吸起鴉片來,空氣中又多了一股罌粟的清香。

    沒有人感到奇怪,雖然進入民國了,政府也下達了禁菸令,可是沒人在乎這個,民間吸鴉片的人羣還在不斷擴大。

    路鳴沒有去幹涉,雖然他連香菸都沒興趣,更是討厭別人吸大煙,但也無力改變這一現狀。

    “路先生,如果你們的民族不把這玩意徹底戒掉,再過一百年還是東亞病夫。”安德烈厭惡地看着那幾個吸大煙的人,不屑道。

    “積重難返,想要一下子禁絕是不可能的,現在民國政府也下了決心要禁菸,以後會慢慢杜絕的。”路鳴只好說着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他當然不會想到,還不到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一個新的政權誕生了,而且在三天之內就禁絕了全國範圍內的黃賭毒,如果此時有人穿越時空去告訴他,他會認爲那是天方夜譚。

    安德烈跟他閒聊着,介紹自己國內的一些事情,比如集體農莊、國營工廠等等,這在當時都是新事物、新氣象,路鳴以前不瞭解這些,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你們有一天也會這樣的。”安德烈有些神祕地道。

    “是吧,但願吧。”路鳴的口氣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有可能的,路先生,我們都能活着見到那一天的到來。”此時的安德烈像個預言家似的振振有詞。

    路鳴當然沒有在意他的話,多年過去後,他突然恍然大悟,跟安德烈認識的這個夜晚,就是他新生的開始。

    迎接新年的活動,是可以不計時間的。舞會一直持續到了黎明前夕,樂曲還在奏響着。

    儘管有酒精、香菸、美女的刺激,大多數人都已疲憊不堪,不斷有人告辭溜號,寅時已至,大家實在是熬不住了。

    路鳴想要的效果完全達到了,日本人果然沒敢有所動作,舞會可以圓滿結束了。

    路鳴拿起麥克風宣佈:感謝諸位光臨,舞會到此結束,祝大家新年愉快!以後有機會還會再次邀請大家。謝謝諸位!

    衆人拖拖拉拉從舞廳走出來,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不過路燈倒是照得通明,人們紛紛找到自己的車輛,上車後離開。

    一直等着這一時刻的安恭根四人,混在四十名漕幫槍手中上了大卡車,他們正襟危坐在卡車車廂裏的兩排凳子上,和漕幫的槍手分不出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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