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海上風雲 >第140章 嶄新人生
    中途在一戶日本商人家裏歇腳時,僱傭了那個日本僕婦來照顧袁紫苑。

    不是出於好心,而是實在受不了了,天天鞍前馬後伺候袁紫苑,把日本大男人的臉都丟盡了。

    反正袁紫苑有的是錢,也願意花,索性爲她僱一個貼身僕人,於是這路逃亡的隊伍中就出現了一個日本僕婦。

    遊玩廬山後,各路追兵越來越多了,逃亡的路線也越來越難選擇,許多時候他們不得不晝伏夜出,而且要選擇偏僻的小路逃亡,好在一路上日本人都有祕密的接應點,要不然早就落網了。

    最後他們逃到了河南地界,實在是筋疲力盡了,也不想再逃了。

    於是啓動祕密程序,找到潛伏在河南一個小鎮僞裝成中國人的商人,準備在他家裏安頓一段時間。

    袁紫苑也不知道自己會以什麼結果收場,有可能被救出去,也有可能在最後關頭被日本人殺死,她猜測日本人真到了無路可逃的時候,肯定要先殺死她然後再自殺。他們是不會甘心活着被中國人抓住。

    日本人一遍一遍搜查她所有隨身物品,有了女僕後,搜身也不是個問題了,但結果還是一無所有。

    袁紫苑動不動就說自己不想活了,死了算了,反正也遊歷過名山大川了,死而無憾。一副行將就義,即將與世告別的姿態。

    這個裝神弄鬼的辦法很有效。

    日本人不敢賭,因爲袁紫苑一開始說過,只要她出事,那份祕密文件就會在上海各大報端刊登。

    不能死,起碼不能死在他們手上,但也不能讓她逃跑。

    雖然不知道這份祕密文件到底是什麼,但從上面下的指令看,那一定是有關帝國興衰的大祕密,所以他們也就不敢對紫苑逼迫太緊,甚至要恭敬對待。

    必須在袁紫苑和盛慕儀兩個人死之前,拿回她們藏匿的祕密材料,這是來自司令官閣下的強硬指令。

    當時他們兵分兩路看守留園和萬國公寓,從掌握的情況看,盛慕儀已經借華懋飯店開張典禮成功逃脫。

    那麼袁紫苑這顆棋子就更重要了,她成了將來引誘盛慕儀的誘餌。

    “慕儀?你現在在哪裏?我想你了。”紫苑喃喃道。

    只有在深夜的時候,紫苑纔會感覺到深深的無力和無助感,她雖然抱定了犧牲自己來掩護盛慕儀的決心,但還是不甘心再也見不到盛慕儀、再也見不到妹妹、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

    她也常想到路鳴,不知道路鳴能不能看破她藏在信中的祕密,完成她留下的後手,如果盛慕儀出逃途中不順利,最後的機會就掌握在路鳴手上了。

    她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相信路鳴能看出她留在信中的密語。她認識的所有人中,在才智和手段上,她最賞識的就是路鳴了。而且路鳴一直想成爲上海的私家大偵探呢。

    在上海,路鳴依然在埋頭鑽研着那本密碼原理的書籍,不過想要一下子弄懂一個未知的領域,不是那麼容易的,路鳴知道這一點,但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耐着性子鑽研進去。

    所有人的生活中,發生最大變化的是杜鵑。

    她被安排到盛家的紡紗廠學習,給她的頭銜是經理襄理,帶她的是盛有德那個遠房親戚。

    她走進紡紗廠的車間時,耳朵被轟鳴的機器聲震得嗡嗡的,看到一排排的機器和忙碌得跟蜜蜂似的女工們,她有一種走進了一座蜂巢的感覺。

    “杜小姐,你看看就行,這裏不是你這種貴人待的地方,還是回辦公室,我給你講解工廠的基本情況和各種制度法規。”

    “好的,盛姨。”杜鵑也不知那個女人叫什麼,只好按照盛有德的要求叫她盛姨。她還搞不清自己這個經理襄理該乾點啥。

    辦公室裏還有幾個女人,她們看着杜鵑,都露出一臉的敵意,唯恐這個後來者搶了她們的位置。

    這些人都是通過各種關係進來的,她們能夠坐在辦公室裏清閒度日,卻拿着比辛苦女工高几倍的工資,自然對新人有所防備和牴觸。

    辦公室除了會計,就是幾個辦事人員,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情可做。在傳統社會,關係就像氣溫一樣,隨時都會發生變化。

    舊關係被新關係取代,遠關係被近關係踢出局,大家心中都有數,也都無法改變。

    假如被關係更近、後門更硬的人給擠掉,她們就得下車間幹活了,辛苦勞累不說,只能拿着嚴重縮水的工錢,心裏的落差可想而知。

    “這位是杜小姐,咱們的經理襄理,是會長大人親自安排的。”盛姨介紹道。

    她故意提到盛有德,就是警告這些人,別動什麼歪心思,這個人你們惹不起。

    既然是盛會長特意安排的,又長得這麼漂亮,那肯定是花瓶了,說不定還是盛會長派來監督她們的呢。

    幾個女人立刻站起來噓寒問暖,臉上都笑出一朵花來。

    不過她們也都安心了,既然是會長大人親自安排進來的人,當然不會看上她們的位置,給人家都不要。

    其實盛有德根本沒想過究竟要怎麼安置杜鵑,他只是先給她安排點事做,爲的是讓路鳴解脫出來去幹正事,省得路鳴天天忙乎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

    “你們都把工廠的情況大致跟杜襄理說說。”盛姨說完就走了,也不知忙乎什麼了。

    幾個女人都把杜鵑拉着坐下,然後就給她說起紡紗車間的各種事,尤其是需要注意的事項。

    “杜襄理啊,跟你說啊,那個車間你沒事可不要去啊,灰塵多還不要緊,最怕的是滿天飛的線頭啊,棉絮什麼的,不小心吸進去,人的肺子和氣管會壞掉的呀。”

    “是啊,杜襄理,那些機器也都很危險的,尤其是咱們長頭髮的女人絕對不要靠近的,一旦頭髮捲進機器裏,就會把人絞死的,以前出過好幾次事故,嚇死人喲。”

    “杜襄理啊,您這衣服真好看,是什麼布料,在哪兒定製的啊?”

    “您這頭髮梳得真好看,哪個梳頭娘爲您梳的啊?”

    ……

    正經事沒說到幾句,幾個女人的話題就轉入衣服、首飾、髮型上了,七嘴八舌問個沒完。

    杜鵑一下子矇住了,不知該回答哪一個問題。

    她有些適應不了身份的太大轉變,前些天還是一個風塵女子,被路鳴贖出來,她以爲就跟定路鳴一生了,可是忽然又成了一家紡紗廠的經理襄理。

    她不明白襄理究竟是做什麼的,但是從這幾個女人對待她的態度上來看,應該是紡紗廠很重要的人物。

    這是有了自己的社會地位嗎?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路鳴爲什麼一定要她過獨立的生活。自謀生路,一個人纔會有獨立的地位,她現在這樣算不算是獨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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