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海上風雲 >第177章 遇見肥田
    謙田和路鳴開車一前一後來到了日租界,大街上已經沒人了,店鋪也早都關門打烊,全都回家準備喫團圓飯了。

    各處的鞭炮聲愈加轟隆作響,顯然是有不少大人也加入到了放鞭炮的行列。一年的最後時刻,誰都想放縱一下,辭舊迎新。

    夜色漸漸深沉,雲層中星星閃耀着光芒,只是因爲雲層太厚,天上的星空無法全部顯現出來。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偶有淅淅瀝瀝的冬雨,屋檐下會掛上長長的冰凌。

    車子到了日租界的入口處,兩個衛兵持槍過來準備檢查,謙田打開車窗,揮舞着自己的證件大罵了一句:“八嘎。”然後車子猛然加速衝進了日租界。

    路鳴也不含糊,緊跟在謙田的後面衝了過去。

    這裏一共是四個衛兵在站崗,後面的兩個衛兵已經有人衝關,就把肩上掛着的三八式步槍握在手裏,想要射擊,前面的一個衛兵大吼着讓他放下槍。

    “隊長,他們闖關爲什麼不能開槍?”一個持槍的衛兵不解的問道。

    “八嘎。”隊長伸手就是一記耳光,狠狠打在這個衛兵臉上。

    八嘎是日本人罵外國人的話,類似於英文裏的“法克”,隊長沒想到謙田這麼罵自己人,太粗暴了。

    領事館的人了不起,亮亮證件就完了,誰也沒說一定要檢查啊。隊長心裏很窩火。

    不過領事館的人他真的惹不起,後面路鳴的車子他本想截下來的,可是看到車子上插着的領事館的旗子,也只好放行了。

    對日本軍部的大員們來說,搞外交的人都是吃閒飯的,靠耍嘴皮子過活,根本不在眼中。可是對下層官兵來說,外交人員的證件和懸掛的國旗卻是神聖不可侵犯。

    四個衛兵都耷拉着腦袋,大過年的莫名其妙被臭罵一通,招誰惹誰了?

    也是怪自己招子不亮,要是早一點看到是領事館的車子,直接敬禮放行就是了,遇到這種事他們也只能自認倒黴。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到公共禮堂的停車場,謙田和路鳴都停好車,看到周圍無人,急忙打開後備箱,安恭根等人迅速鑽出來。

    一夥人二話不說,直接進入早已經瞄好的最邊角的房間。

    這個房間看上去閒置了很久,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也不知是幹什麼的。

    路鳴曾經研究過這個房間的用處,或許最開始是用來當衣帽間的,也許開車進來的人都要先進入這個房間,然後把禮帽和大衣脫下來存放,這應該是這間房間本來的用途。

    或許到了後來大家都覺得應該堂堂正正從前門進入纔對,而不是從後門進來,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所以又把衣帽間改在正門的進口處了,這間房間也就空了下來,用來堆放閒置的桌椅雜物。

    究竟是不是這回事,路鳴也不知道,這間公共禮堂歷史太悠久了,還沒有日租界的時候,這個禮堂就已經使用了。

    桌子上放着一大瓶乙醚和一個封好的紙袋,紙袋裏是已經浸透了乙醚的紗布,紗布厚厚一疊,好幾層,足可以迷暈上百號人。

    燕小徽做事很仔細到位,處處顯示出她對路鳴的良苦用心。路鳴把這些東西交給安恭根四人,他們是使用乙醚綁架的老手,根本不用教。

    安恭根四人不能出去,他們只能躲在這個房間裏,守候着準備抓人,抓到人後直接運到停車場,塞進兩輛車的後備箱裏。

    路鳴和謙田來裝作聊天的樣子若無其事地來到走廊。

    前面不遠處就是宴會廳,參加聯誼會的人已經陸續到場了,穿着制服的男侍者和穿着短裙的女侍者來往穿梭着,爲客人們送上一杯又一杯的各種酒。

    謙田和路鳴剛一進入宴會廳,就有侍者託着茶盤過來,讓他們選酒,托盤裏有英國威士忌、法國香檳和葡萄酒,還有俄國的伏特加。

    謙田選了一杯威士忌,路鳴卻拿了一杯伏特加,跟彼得兩個傢伙混熟了,他也喜歡上了伏特加。

    “謙田君,您怎麼來了?”

    此時人羣中一個人拼命擠了過來,雖然路不長,這人擠過來時有些氣喘吁吁了。

    “肥田君,你可不夠意思啊,你這裏有這麼多好酒,都不請我過來。”謙田笑道。

    兩個人互相敬禮,然後謙田給路鳴介紹:“路桑,這是滿鐵株式會社派駐在上海的分社長肥田君。”

    肥田向路鳴躬身,路鳴也躬身回禮,並且把從日本同學那裏學來的問候語唸了一遍。

    肥田很開心,大笑道:“你們這兩個不速之客,出人預料啊,根本沒想到能請來你們這樣的貴客啊。路桑,我可是久聞大名了。”

    “不敢當,肥田社長的大名纔是如雷貫耳。”路鳴假惺惺地說道。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肥田這個名字,不是肥田的重量級不夠,而是他根本不關心日本人的事。

    路鳴偷偷打量着肥田,這傢伙的名字叫錯了,應該直接叫肥圓纔對,完全就是一個棗核形狀,如果人躺在地上,蒙上布,任何人都看不出這是一個人,只能看到一個球體。

    他走路時也好像不是用兩隻短腿在邁動,而是直接在地上滾動一般。

    三個人一起喝了一杯,說了幾句“該死的天氣”之類的閒話,然後肥田請他們到了右邊的用餐區。

    這裏長長的條桌上擺放着各種點心還有菜餚,最主要的還是日本的國粹:壽司。五花八門的壽司足有上百種,像彩色拼圖一樣整齊擺放着,另外還有各種烤魚、薰魚,產自北海道的魚子等。

    點心則大多是中國的,畢竟日本也沒什麼好點心,充其量不過是各種飯糰子。

    謙田揀了幾個壽司喫下去,還給路鳴介紹各種壽司的味道,路鳴也吃了幾個,還是覺得喫不慣這種東西,只好選了一條烤魚吃了一片。

    肥田心裏還在犯嘀咕,他不明白謙田怎會不請自來,他不是不給謙田發請帖,而是年年都給領事館發請帖,可惜領事館的人從來無人問津,根本不給面子。

    他也知道,外交人員一向自視清高,看不起關東軍和滿鐵這些赳赳武夫,認爲他們都是血腥的戰爭販子。

    沒人知道他肥田可是最愛好和平的人,因爲和平時期才能賺到錢啊。

    一旦發生戰爭,錢可能賺得更多,不過這些錢很快會變成子彈炮彈扔出去,那是個永遠填不滿的坑。

    所以肥田痛恨戰爭,認爲戰爭是人類最愚蠢的行爲。

    那些武夫腦子裏想的什麼?一個火氣壓不住,咣咣咣咣就把祖宗留下來基業全部砸個稀巴爛,那可是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才積累下來的財富啊。

    不管是恢弘的建築,還是繽紛的街道,轉眼間就砸沒了,只剩下孤獨的老人和無家可歸的孤兒。

    肥田經常獨自一人咆哮:這一定是精神病人所向往的偉大而愚蠢的事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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