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路鳴馬上接着說道。
“路兄弟儘管說。”董先生點點頭道。
“在你們使用電臺的這段時間,教會明珠熟練收發電報的手法,包括密碼破譯技術等等,凡是跟使用電臺有關的,都教會她。”路鳴說道。
“這個沒問題,只要袁小姐願意學,我們可以毫無保留地教會她。”董先生一口答應道。
“那就沒問題了。”路鳴說道。
“太好了,我又可以多一個老師學習了。”袁明珠高興地鼓掌大笑道。
她和路鳴雖然經過國民黨那位權威電訊專家的傳授,但是畢竟時間太短了,學到的技能遠遠達不到正常收發電報的程度。
袁明珠還算好,不僅練習的時間長,而且也很用功。路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到現在完全還是個小白。
路鳴是想讓袁明珠達到專業收發報的水平,他能不能收發電報就不重要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自己今後要依靠這部電臺,不僅僅是跟弗蘭德老師聯繫,好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寧澤濤叫人送來一桌酒菜,大家坐下開始喫喝起來。
路鳴並沒有向董先生諮詢中國-共-產-黨的事,他現在隱約有些不安,跟彼得和安德烈接觸時間長了,他覺得自己快要陷進去了。
對此,他的內心有很大的不安,卻也有很大的不甘。左腿是不安,右腿是不甘,現在到底該邁出哪條腿呢?
從理性上來說,他並不反對共-產-黨,但也絕對不是共-產-黨的擁護者。
安德烈和彼得向他介紹社會主義制度的種種優越性,令他心馳神往,但是他又覺得那個世界離他很遙遠,只能想象,卻觸摸不到,因此而不太真實。
他時常感覺自己站在一個交叉路口。
向前走,就是他自從生下來就被他這個階級框定下來的人生方向;向左拐,就是一條嶄新的人生路途,有坎坷,有不可預測的前景。
他現在不知道該走哪條路,或者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適合向左拐。
向來話多的袁明珠幾乎沒有說話,她好像沉浸在學習收發報的期待之中。寧馨兒也是一句話沒有,聽着路鳴和董先生的對話,她似乎有點悟到了什麼。
董先生幾次想要說話,但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可能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寧澤濤不停地勸大家喝酒,酒桌上顯得有些沉悶。
喫完飯後,董先生忽然笑道:“路兄弟,一起散散步如何?”
“好啊,悉聽尊便。”路鳴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就在後院吧,後院比較安靜,不會有人打攪。”寧澤濤笑道。
兩人在寧澤濤的指引下,從一個隱蔽的後門出去,就到了後院。
這裏是一個隱祕的院落,可能是寧澤濤自己練功的場所,院子裏有各種各樣練功的器械,石鎖、石礅,刀槍劍戟,甚至還有一個打靶的靶子,這簡直是從石器時代到火器時代的一個跨越。
“路兄弟既然知道我是什麼人,我也就不遮掩了。”董先生開口道。
“嗯,傳說中被描繪成青面獠牙的人嘛。”路鳴打趣道。
“其實我這顆項上人頭還是很值錢的,民國政府標出了五萬大洋的賞格,路兄弟沒興趣嗎?”董先生一臉玩味的表情。
“沒有。首先我從來沒有出賣或者告密的習慣,其次五萬大洋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財富。”路鳴聳聳肩道。
“哈哈,這在貴黨眼裏也是一種罪孽吧?”路鳴自嘲道。
“不然,只要你的錢是合法得來的,怎麼花那是你的自由,我們是要打造一個無產階級的樂園,但那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那以前,資產階級和有產階級將會長期存在,應該說他們的存在對國家來說也是有價值的。”董先生笑道。
“你們未來的目標,終究還是要剷除所有資產階級和有產階級吧?”路鳴問道。
“這倒是,不過將來的無產階級只是一個階級的屬性,不代表人民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如果把所有人都弄得跟乞丐一樣,我們還搞什麼革命呢。我們理想中的無產階級也會過上富足的生活,但他們有覺悟,不會貪戀財富。”董先生擡起頭仰望着天空。此刻的天空彩霞滿天,十分壯麗。
“一個人人不貪財的社會,我也很嚮往,可是太難了,你看看現在的國家……”路鳴欲言又止。
“他們的財富是通過自己的雙手創造出來的,由國家合理分配,而不是對別人進行剝削壓迫或者是巧取豪奪來的,所以他們會更加珍惜。”董先生鏗鏘道。
“嗯,聽上去非常好,就像蘇聯國內現在實行的那種制度,每個公民都可以免費上學、免費就醫,每個工人或者國家幹部都可以得到一套住房等等。”路鳴笑道。
“嗯,差不多吧,不過中國有中國的國情,蘇聯的許多情況未必就適合我們中國,雖然我們學習的是同一套理論,信仰的也是同一個主義,但是國度不同,人情有別。”董先生解釋道。
路鳴點點頭,他也認爲是這樣,中國和蘇聯國情不同,同樣的主義同樣的制度,實行的方式可能完全不一樣。
中國究竟適合怎樣的制度?國家怎樣才能達到完美的程度?對於路鳴來講,這個問題過於深奧了,他找不到答案。
“最近彼得同志和安德烈同志一直在跟你接觸吧?”董先生笑着問道。
“啊,你怎麼知道,你也認識他們嗎?”路鳴揚眉問道。
“當然認識,我們之間是同志關係嘛,不過他們現在搖擺不定,甚至還在援助我們的敵人,在幫着蔣某人、汪某人出謀劃策,他們根本不懂中國,他們的那一套在中國也行不通。”董先生露出譏嘲的笑容。
“哦,這就不對了,同志和戰友應該無私的幫助,胳膊肘怎麼能往外拐呢?”路鳴還真是不解。
“他們是實用主義者,只看眼前利益,我們有耐心,相信他們總有一天會看清楚中國的真相的,會站在我們這一邊。”董先生長長舒了一口氣。
“其實別說他們,我現在也看不到你們勝利的希望。沒有惡意,實話實說。這也是在向你求證,你們還有多大的信心?”路鳴笑道。
“嗯,大革命失敗之後,環境的確比以前更加惡劣,就連我們黨內也有不少同志流露出悲觀情緒。有人就問我們的紅旗還能打多久?你知道我們黨內的一位高級領導是怎麼回答的?”董先生伸開手臂,做了個擴胸運動。
“嗯,怎麼回答的?”路鳴很有興趣地問道,他也真想知道這個答案。
“這位高級領導同志回答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顆火星很弱小,可是一旦它燃燒起來,就能把整個荒原上的野草全部燒掉。”董先生眼中閃着光亮,顯然對說出這個答案的人無比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