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纔會這樣吧,可我認識的日本人都挺好的啊?”袁紫苑有些感覺不可思議。
盛有德等三人笑了。
有時候袁紫苑還不如妹妹袁明珠對事情的判斷力,她的古靈精怪只適合於親人和朋友之間。
“你不招惹到狼的時候,狼也是挺可愛的動物,可是當狼想要喫掉你的時候,你就明白了。”路鳴苦笑道。
盛有德和路鳴分析了一陣日本人下一步可能的動向,也都摸不準日本人的脈絡。
他們只能肯定一點,日本人將會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不掀起風浪不會罷休,至於具體是什麼行動,真的猜不出來。
晚上九點的時候,路鳴離開留園,開車回到萬國公寓。
他回到自己房門前時,忽然心中一動,來到董先生的房間敲了敲門。
董先生打開門,看是路鳴,忙笑着讓他進屋。
路鳴把一份謄錄的情報記錄給他,然後說道:“今天上海發生了一件大事,我想你們的人應該知道。”
他這樣一說,董先生就明白髮生什麼事了,一定是日本人展開碰瓷行動了。
出於安全考慮,董先生一直深居簡出,的確不知道三友實業總社裏發生的事件。
路鳴沒等他看完,就自己回去了。
董先生看完報告後,大喫一驚,趕緊坐下來編譯電文,然後開始發報。
路鳴也沒在乎給董先生這份情報,其實明天各大報刊上應該全是這件事的報道。
報道的內容應該跟他得到的這份情報大同小異,董先生最遲明天就能知道這件事,路鳴不過是早了幾個小時告訴他罷了。
路鳴並不知道,在根據地總部內,他提供的情報被編號爲A,盛慕儀彙報的情報被編號爲Q,他們兩人的代號分別是A和Q。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1932年1月19日。
路鳴到了藍衣社,立即打電話聯繫謙田英吉,結果怎麼也打不通,此時日本總領事館的電話已經被中外記者打爆了。
一直等到一個小時後電話才接通。
對方以爲他是記者,根本沒聽他說什麼,上來就是一句:“對不起,無可奉告。”
“我找謙田英吉。”路鳴重複道。
“哦,對不起先生,你是謙田君的中國朋友吧?”對方的態度頓時和緩了許多,居然還猜出他是誰了。
“對,我叫路鳴,謙田君的朋友。”
“請你稍等一下。”對方離去了,電話沒有掛斷。
大約兩分鐘後,就聽到謙田有些氣喘吁吁的聲音:“路桑嗎?什麼事?”
“謙田君,這些日子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待在領事館裏,絕對不能邁出領事館一步。”路鳴加重語氣道。
“有人要刺殺我嗎?小意思,經常事了。”謙田不以爲然道。
“不僅僅是要刺殺你,而且是要通過刺殺你,栽贓嫁禍到我們中國人身上,製造一次重大的外交流血事件。”路鳴說道。
路鳴這樣一說,謙田就明白了:“好的,事情明瞭之前,我絕對不外出。”
掛了電話,路鳴心裏輕鬆多了。
如果說日本人想要通過刺殺外交人員製造重大沖突,那麼謙田就是最好的可能也是唯一的人選,作爲反戰主義者,他是可以隨時犧牲掉的人。
別看日本軍方可以隨意犧牲掉和尚和信徒,但是絕對不敢把外交人員當作犧牲品,就算他們想這樣做,外務省也堅決不會答應。
日本政府的內訌一點不差於別的國家,經常有事情鬧到皇居去,讓天皇裁決。
此時,訂閱的報紙都送上來了,路鳴開始讀報。
各大媒體的報道基本是翔實的,跟安恭根昨晚拿出來的情報相差不大。
日本兩家在上海發行的報紙觀點相反,他們堅持那三個沒受傷的日本人的說法:三友實業總社的工人糾察隊無端攻擊日本和尚和信徒,導致一死一傷。
路鳴發現,日本報紙提出了一個新穎的說法,昨天日本人還說襲擊他們的是工人義勇軍,現在改成工人糾察隊了。
上午十點,根據康澤的要求,藍衣社情報部門的幹部,全部坐在會議室裏讀報,然後做情報分析。
但是報紙上的報道跟昨晚安恭根的報告幾乎一樣,除了工人義勇軍被日本報紙改稱爲工人糾察隊外,沒有任何新鮮內容。
至於日本報紙以大標題的方式呼籲華界工董局逮捕兇手、懲治罪犯,這種呼聲大家自動屏蔽了,賊喊捉賊,這也太明顯了。
不過大家都注意到了一個跡象,日本總領事館沒有對此事發表任何看法。
據幾家報紙報道稱,日本總領事館對記者的採訪統統拒之門外,統一答覆:無可奉告。
路鳴不免納悶了,難道日本人的這次碰瓷行動,在內部沒有協調好,軍部跟外務省沒有達成同步?
按說事情發生後的第一時間,日本總領事館應該發表外交照會,對中國政府提出抗議了。
路鳴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現在又見不到謙田,無法知道內情。
“路兄,你怎麼看日本總領事館曖昧不明的態度。”康澤也感到奇怪,這種狀況有點超出常規。
路鳴想了想道:“我雖然沒有進一步的情報,但可以斷定是日本外務省和軍部起了爭執,對處理事件的方案沒有形成統一意見,所以暫時沒有對外發表抗議照會。”
“可是你得到的情報裏說了,這次的日本作戰計劃是經過政府和軍部商議的,難道臨時又起了爭端?這麼重要的事情,應該不會吧。”康澤皺眉問道。
“我明白了。”路鳴腦子裏靈光一閃,想明白了這個問題。
“日本人今天還會有一個重大行動,目的是把衝突推向高潮,日本總領事館是在等這個行動的結果。但是現在這個行動還沒有展開,或者說可能破產了。”
“什麼樣的重大行動?”康澤問道。
“據我猜測,可能是日本人想要假扮中國人刺殺日本領事館的官員。”路鳴說道。
“刺殺領事館的官員?不可能,這膽子也太大吧。”康澤連連搖頭,表示不相信。
三個處長也是一臉驚愕,覺得難以置信。
正在此時,會議室的電話鈴響了,是安恭根打過來的,聽口氣非常緊急。
“路少爺,我現在就在日本總領事館外面,你猜對了了,外面的制高點上埋伏了至少兩名狙擊手,槍口對着領事館的大門,他們都穿着中國人的衣服。”
安恭根聲音很大,屋子裏所有人都聽到了。
“盯死他們,別讓他們有機會出手。”路鳴大聲道。
“沒事,他們也發現我們了,雙方對峙了一陣,被我們趕跑了。”安恭根大笑着道。
“不要大意,繼續在領事館前盯防。”路鳴命令道。
“遵命!”安恭根掛上了電話。
康澤想去拿桌上的茶杯,可能是沒注意,動作變形,一下子把茶杯推翻了,連帶着把茶杯蓋推了出去。
噹啷一聲,茶杯蓋掉落在水磨石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六處處長低聲說了一句:“路社長神機妙算啊。”
康澤有點尷尬,說道:“趕跑了就好,趕跑了就好,回頭給安恭根記功,我負責向總社邀功請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