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海上風雲 >第482章 人生三面
    “只是打壓一下漕幫,不會讓他們傷筋動骨的,漕幫對黨國還是有可用價值的。蔣委員長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還請大哥顧全大局啊。”戴笠顯然是軟中帶硬的。

    “嗯,這件事我暫時沒法答應你,等我跟金榮兄、嘯林老弟還有顧竹軒等人商議一下,再給你確切答覆吧。”杜月笙想了想,茲事體大,他不能一個人做主。

    戴笠也無可奈何,他現在雖然掌握着相當大的權力,但是對上海的幫會還真沒有扼制的能量,搞不好就會引火燒身。

    在上海,但凡做大事,離開青紅幫的支持,多半是辦不成的。

    戴笠下一步還想在上海掙大錢,如果今天得罪了杜月笙,這條道就算堵上了。

    “這件事還不能拖,要儘快辦,我也很有壓力啊。”戴笠苦着臉說道。

    “雨農,我不明白,蔣先生爲何突然要動漕幫?漕幫什麼地方不小心得罪你們了?”杜月笙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這纔好跟他的幾位兄弟商量。

    戴笠苦笑一聲,沒有回答。

    他沒法跟杜月笙說清楚這件事,說出來有點丟蔣先生的臉面。

    因爲漕幫因爲運輸了一批軍火到江西,結果落入共-產-黨手裏,然後共-產-黨的部隊利用這批軍火把國軍打敗了,所以蔣先生記恨在心,想要出一口惡氣。

    按說領袖人物不應該如此小氣,做事應該講究法律法規,但是蔣先生偏偏就是一個最不講法律法規的人,而且也是最小氣的人。

    其實他不說,杜月笙心裏也有數,應該跟日本人丟失的那批軍火有關係。

    但是戴笠不肯說,他也不能認定一定就是這件事引發的後果。這樣的話,就得再抻一抻,不能立刻就答應。

    “我說大哥,還有一件事求你。”戴笠又撫手笑道。

    “你說,只要我能辦到的肯定沒問題。”杜月笙笑道。

    戴笠就把自己想在上海傾銷煙土賺錢的事說了一下,這自然也是一件大事,不是一般的大。

    杜月笙心裏一驚,看了看戴笠。

    他不明白戴笠爲啥想要在上海染指煙土生意,誰不知道煙土生意大半都是他的勢力範圍。

    這等於是要在上海跟青紅幫分杯羹,說難聽一點,戴笠這是想要從自己手裏搶生意?

    “大哥,您別誤會啊,我可不是要從您手裏搶生意,而是從別人手裏搶,主要是我的胃口也不大,一年能賺個百八十萬的也就足夠了。”戴笠忙解釋道。

    “百八十萬的還不多?”杜月笙苦笑道。

    “上海每年的煙土生意少說也得有上千萬的規模吧,我只要十分之一的份額也不算太過分吧?”戴笠說道。

    “兄弟,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我知道你並不是貪財的人啊?”杜月笙倒是納悶了。

    “我當然不貪財,可是這兩年機構像滾雪球似的,規模越來越大,我手下有那麼多兄弟,不能讓他們餓着啊。我得想法賺錢養活他們。”戴笠說道。

    “你說的是復興社吧,可是老盛不是一直供着你們的嗎?哦,對了,你們把小路抓了,結果老盛惱了,不跟你們合作了是不是?”杜月笙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那倒不是,盛會長並沒停止跟我們合作。”戴笠急忙分辨道。

    “據我所知,好像是停止給你們發錢了吧,逼着你們把小傢伙放回來。我說你們是怎麼想的,幹嘛抓小路啊,那可是個不錯的青年,真的,我要是有那麼個兒子,我就什麼都不求了。”杜月笙輕描淡寫地說道。

    “盛會長捨不得嘛,委座其實在替盛會長教育教育路鳴,並不是真的要懲治他。”戴笠避重就輕道。

    “何必拿小傢伙撒氣呢,你們和老盛之間究竟有什麼誤會?我還專門爲這事給蔣先生打過電話,可是蔣先生只是敷衍我,卻不肯給我實際的答覆。”杜月笙無奈道。

    “事情是這樣的。”戴笠只好說實話了,反正杜月笙也不是外人,這些事他只要想知道,很容易就能打聽到。

    他就把這次日本人軍火被金九和路鳴聯合劫持,後來又被共-產-黨部隊下山搶走的過程說了一遍。

    戴笠的言外之意是,雖然行動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人乾的,可是提供經費的卻是路鳴,然後又是路鳴僱傭了漕幫的船把軍火運到了江西前線,結果最後軍火被共-產-黨搶走了。

    “因爲這事你們就抓了小傢伙?難怪老盛不給你們錢了,要是放在我身上,我會做得更過分。小路給大韓民國的人提供經費是爲了對付日本人,有什麼不對嗎?運貨物,他不僱用漕幫的船僱誰的船?”杜月笙還真是個講理的人。

    “委座生氣的是軍火被共-產-黨劫走了,壞了黨國的大事嘛。”戴笠解釋道。

    “軍火是你們自己弄丟的啊,怎麼找別人撒氣了呢?你們不僅抓了小路,還要打壓漕幫?不知道是我糊塗了聽不明白,還是你們這麼做有問題?”杜月笙毫不客氣地說道。

    戴笠也說不出話來了,要是按照他的想法,根本就不應該這麼極端,暗中調查就可以了。

    沒必要讓軍法處出面把路鳴抓到南京去,結果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真是官升脾氣長啊,蔣先生以前在上海那陣,脾氣也沒這麼大啊,現在究竟是怎麼了?”杜月笙冷笑道。

    戴笠不敢說話了,杜月笙、盛有德這些人不高興的時候可以埋怨幾句蔣先生,但是他不敢說任何話,除非是讚美吹噓的話。

    可是在杜月笙面前,任何讚美吹噓的話只會讓自己丟臉,最好的辦法是什麼都不說。

    “你們難道不知道,老盛最在乎的不是他的萬貫家財,而是他的兩個後人,一個是他的女兒,另一個就是小路這個侄子,那都是他的心肝寶貝,誰都不敢招惹的。再說了老盛這些年對你們的支持夠可以的,要軍費給軍費,要經費給經費,雖說都是借貸,可是換個人會願意這麼做嗎?”杜月笙冷冷道。

    杜月笙雖然是幫會巨擘,卻最講究道義,當然他講究的道義也都是從明清以來一直保留下來的江湖道義,所以他真的是看不慣蔣先生現在的做派。

    “這個我知道,盛會長對黨國是有功勞的。”戴笠囁嚅道。

    “雨農,我知道這些事跟你沒關係,你回去後跟蔣先生說說,差不多趕緊收場吧,別鬧得太僵了,最後誰都沒有臉面。這件事其實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我就是看不慣,非得說上兩句。”杜月笙悶聲道。

    “那是,大哥仁義,這是誰都知道的,委座經常跟我提到您,說只要杜先生在上海,他對上海就放心了。”戴笠賠笑道。

    “蔣先生這是在講漂亮話,光有漂亮話是不頂用的,我老杜有個感悟,做人要喫三碗麪的啊。”杜月笙說到這個話題,情緒放鬆了一些。

    “三碗麪?大哥指的是什麼,願聞其詳。”戴笠知道杜月笙有一套做人的標準,也想跟着學兩招。

    “那我就跟你說說,第一碗麪是體面,一個人的穿衣打扮、形象氣質就是體面,是氣場,更是一個人對自我的期望。”杜月笙拂了一下身上的長袍說道。

    “那第二碗麪是什麼?”戴笠來了興趣。

    “第二碗麪是場面,就是排場,場面是一個人的身份象徵。能力大的人辦小場面會被說小氣,而沒能力卻想辦大場面的人會被說是打腫臉充胖子。場面,必須辦得剛剛好,才能不被人詬病。”杜月笙輕語道。

    “啊,大哥說得對啊,場面太重要了。委座平時的生活很寡淡,但出門是很講究場面的,您這話有道理。那什麼是第三碗麪呢?”戴笠緊追着問道。

    “第三碗麪是最難喫的,也是必須喫的,就是情面。情面涉及到人情世故,稍有不慎,便會讓人有微詞。情面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爲人處世,有情面的人,會懂得維護別人的面子。”杜月笙輕輕敲了敲桌子,示意這句話是有言外之意的。

    “嗯,大哥的話句句在理,雨農受教了。”戴笠彎腰鞠躬道。

    “雨農啊,你一定要記住,錢財用得完,交情喫不光。所以別人存錢,我存交情。懂了嗎?”杜月笙進一步點撥道。

    “大哥,您這說的都是人生真諦啊,今天真的沒白來。”戴笠裝作沒聽懂杜月笙話中的含義。

    “如果一個人不講情面,以後誰還敢爲你盡心盡力地做事?另外,我順便說一句,美國人是不好惹的,小路現在受美國政府的保護,蔣先生連這個情面也不講了嗎?”杜月笙忍不住還是揭了蓋子。

    “我回去一定把大哥的話轉告給委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戴笠恭敬道。

    “你們想在上海做事、做大事,老盛這樣對你們有功的人怎麼能不給面子呢?雨農你好好想想,我說得對還是不對。”杜月笙坦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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