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海上風雲 >第489章 運交華蓋
    金九在中國劫持日本軍火庫,給民國政府帶來不少麻煩,蔣先生卻不予追究,根本原因就在於蔣先生知道金九不是共-產-黨人,而是一個堅決的復國主義者。

    對於蔣先生來說,只要不是共-產-黨人,其他的問題都好說,哪怕是被稱爲社會萬惡之源的幫會,也可以成爲很好的合作伙伴。

    “雨農,你認爲路鳴可以從這次軍火案中脫嫌了嗎?”蔣先生問道。

    “路鳴在這次軍火案中,充其量只是個幫兇,他給金九提供了行動資金,然後又僱用了兩條船,把軍火送到江西。目前能夠查實的,就這些。”戴笠說道。

    “我怎麼覺得越是表面上看沒有問題,越是有可能隱藏着問題呢?”蔣先生仰臉望着天花板道。

    戴笠心裏苦笑,領袖的多疑症是誰都知道的,他們這些人也都是通過層層考驗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的。

    路鳴受到的懷疑之所以難以解除,就是因爲他沒經過這方面的考驗。

    “你覺得復興社內部現在還存在什麼問題?”蔣先生喝了一口杯子裏的白開水道。

    “學生斗膽說一句,復興社目前存在的主要問題是還不夠專業化和技術化,我們應該培養更多專業的特工和專業的電訊人員。”戴笠說道。

    “嗯,你說的有道理,復興社現在的人基本都是軍人出身,讓他們打仗個個都是行家裏手,搞情報還真是外行。你從現在起就要下氣力對復興社所有人員進行嚴格的專業培訓。”

    蔣先生對情報工作一向很重視,戴笠正是因此像坐了火箭似的,很快超越了其他黃埔同學。

    “說起來,我看路鳴也是個很有潛質的特工人員。”戴笠知道蔣先生有計劃重用路鳴,因此故意刺探他的口風。

    “嗯,路鳴有一個觀點我很贊同,他認爲我們的情報工作比日本人差之甚遠,現在看來,我們的情報工作就連共-產-黨都遠遠不如啊。”蔣先生並沒有正面迴應戴笠挑起的話題。

    “這個沒法比,共-產-黨的情報人員都是在蘇聯接受契卡和蘇軍情報局的專業訓練的,我們的人員缺少這樣的訓練。”戴笠只好跟着蔣先生的思路說道。

    “路鳴明年要讓蘇軍情報局的專業人員訓練我們的特工,用來對付日本人,這沒什麼問題,但是要對付共-產-黨,請蘇聯人來培訓就不合適了,你琢磨琢磨想法從美國、英國請專家來培訓吧。”蔣先生指示道。

    “是,校長。”戴笠立正說道。

    “這件事你辦起來可能有困難,不行就讓路鳴出面,讓他幫助請美國和英國的專家來華,路鳴在美國上層有人脈,盛氏跟英國的關係也非常好,那就藉助他們吧。”蔣先生吩咐道。

    戴笠感覺有些頭疼,一方面要嚴查路鳴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還要求助路鳴,這樣做好嗎?

    “咱們駐外大使館的關係不能用嗎?”戴笠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能利用他們的關係,你以後就知道了。”蔣先生斷然否決道,也不解釋原因。

    “是,校長。”戴笠只好立正從命。

    路鳴也不知道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很好。

    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是順順當當的,不是心想事成,而是什麼事都不用想,長輩們幾乎都給他安排好了。

    他就像一個孩子似的,只要接受就行了,甚至連婚姻都好像是老天給安排好的,根本不用他去操心。

    不過,這次路鳴感覺到自己的壞運氣將要來臨了。

    他想到了魯迅先生的那句詩: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開始被軍法處的憲兵帶過來時,他並沒有害怕的感覺,他知道軍法處爲什麼抓他,不過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在各方面都留足了退路。

    到了南京之後,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不僅有文白先生、汪先生保着他,還有賀衷寒也幫他說好話。

    甚至最危險的人物、專管調查他的戴笠都幫着他說話,這樣一來,他看不到任何有危險的地方。

    這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到了他感到不太真實的地步,顯然就有點反常了。

    不知從何時起,路鳴忽然有了一種危險的感覺,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最近兩天,他甚至只要一閉上眼睛,身體就會產生一種壓迫感,令人毛骨悚然。

    這也許是心理作用吧,路鳴這樣寬慰自己,在劉綺雯面前也儘量表現出輕鬆自如。

    行動雖然已經有了自由,可是在心理上卻比原來的壓迫感更重了。路鳴知道,蔣先生對他的懷疑仍然沒有完全解除。

    路鳴每天按時出去買報紙雜誌,總感覺身後就跟着兩個人,他在街上隨便走着時,很容易就能發現這條街上至少有兩三個人在盯着他。

    這些人並未刻意掩藏身形,甚至好像在告訴他自己是幹什麼的。

    所以路鳴每天只是出去買報紙,然後在這條街上隨便走一走就趕緊回來了。

    他現在依然被軟禁着,只不過軟禁的範圍擴大了,不再是把他困在一個房間裏,而是困在一條街上或者一座城裏。

    路鳴有時突發奇想,如果此刻整理好行李往火車站去,做出回上海的樣子,會不會被抓回來?

    他搖搖頭,沒有去嘗試這樣做,因爲答案是顯然的。

    蔣先生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是用這種方式從心理上壓迫他,然後想要嚇唬他逃跑,藉此來證明自己真的有問題?

    路鳴並不認爲盯梢他的人是戴笠安排的,就算是戴笠安排的,一定也是出自蔣先生的授意,戴笠好像沒必要這麼做。

    路鳴甚至認爲,戴笠並不希望他繼續待在南京,最好趕緊回上海,簽字發錢啊。

    江南六月的天氣已經進入暑天了,正午時分,人待在那裏不動都會淌一身汗。

    平時最講究英倫範兒的路鳴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換上了短袖襯衣和牛皮涼鞋。

    劉綺雯跑去買了兩身今年最流行的連衣裙、一雙半高跟魚口涼鞋,走起路來是飄飄欲仙,每天進進出出,成了金陵旅社裏一道靚麗的風景。

    好幾個來南京做生意的富商每天在大廳等着劉綺雯,試圖邀請她喫飯,都被她白眼打回去了。

    幾個富商跑去問旅社總經理,這位小姐是何方神聖,結果被廖正文幾句話嚇得臉色發灰。

    “幾位老兄想打這位小姐的主意啊,你們肩膀上長了幾個腦袋?我告訴你們,她是……”

    事後,經理爲了討好劉綺雯,悄悄把他責罵幾個富商的情況告訴了她,劉綺雯又把這事當笑話告訴了路鳴。

    “長官,我們真的不回上海啦,我看您怎麼一點也不急啊。”劉綺雯照着鏡子,轉着圈,邊欣賞自己的衣服邊問道。

    “不着急,再等兩天,你回去也沒什麼事情,就當是休假了。”路鳴懶洋洋地說道。

    畢竟還沒有進入三伏天,白天很熱,晚上還行,從窗戶裏吹進來的風還帶着一絲絲涼意。

    再過些天,晚上僅存的絲絲涼意也不會持久了,南京的炎熱是很嚇人的。

    南京號稱中國四大火爐之一,其實也不比附近的城市熱,不知道這個火爐的稱號是怎麼來的。

    康澤沒事的時候還是來找路鳴喝酒,有一天非得拉着他出去聽戲,路鳴給他指着看樓下監視的人員,康澤嚇得酒都醒了,這纔不再拉着路鳴出去了。

    “我還真沒注意,平時是不是也有人盯着我啊?”康澤後怕道。

    “不會的,委座沒那個閒工夫盯着你。”路鳴苦笑道。

    “那爲啥盯着你不放啊?”康澤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路鳴一拍手道。

    兩人互相看了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曾經同在復興社上海站主政,現在竟成爲難兄難弟了,雖說康澤的處境比他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太多,也是前途未卜去向不明。

    康澤也沒太多的怨言,畢竟他吃了敗仗,組建的別動隊全軍覆沒,只有他一個人帶着衛隊逃了出來。

    他的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幸虧他是天子門生,否則真有可能被送交軍事法庭審判。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