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朱、於、鄭四家的族長接到了請帖,並聽嚴希誠轉述了其祖父的意思,一個個毫不猶豫的當場表態,來日會準時赴宴,堅決不容忍一個莽夫,仗着有官家撐腰,就在京東東路爲所欲爲。
然而,前腳送走了嚴希誠,後腳,朱氏的族長朱宏瑞,就悄悄去了鄭家。
“恰巧”於氏族長於文奎,也來找鄭家族長鄭百恩喝茶。三人隨便東拉西扯了幾句,很快,就默契地將話頭,引到了嚴家即將舉辦的宴會上。
“老夫跟文達兄也算是總角之交了,他的面子,不能不給。”鄭百恩放下茶盞,一邊說,一邊無奈地搖頭,“但是,怎麼說呢,老夫卻不認爲,他這次做得明智。那姓韓的,不過是急着建功立業,報效皇恩,你讓他一步就是了。這種人,就像海上的風暴一樣,來得急,去得也快。我等何必非要跟他爭一時短長?!”
“可不是麼,姓韓的是風,咱們是草。他強且他強,等他走了,這青州,還不仍舊是咱們幾家人說的算?唉——老嚴啊,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非跟他較起了勁兒?”於文奎不光在生意方面,與鄭家合作密切。對眼前之事所持的觀點,也跟鄭百恩幾乎一模一樣。
“我跟文達兄唸叨過,但是,他總覺得自己大兒子是實權知府,級別比提刑還高一些,不該輕易就低頭服軟,失了顏面。”朱宏瑞想法,跟二人接近,否則也不會專程過來找鄭百恩商量,“可他也不想想,姓韓的眼下在官家面前正得勢,他家大兒子距離汴梁又遠!唉,他人就這樣,倔勁兒上來,一百頭牛也拉不回!”
“那你們說,他提議漲米價和鹽價,咱們三家跟不跟?”見於文奎和朱宏瑞的想法跟自己基本一致,鄭百恩又將茶杯抓了起來,一邊低頭抿水,一邊小聲商量。
“肯定得跟啊!這纔是讓人難受的地方!”既然是爲了商量對策而來,於文奎也不隱瞞,果斷亮出了自己的觀點,“嚴、楊兩家不止一對兒晚輩結了姻親。嚴家提議漲米價和鹽價,楊修文那老東西,肯定第一個支持。而他們兩家,把持了市面上米糧和粗鹽的七成份額,咱們三家的店鋪不跟,能堅持得了幾天?”
“關鍵是通往高麗那邊的船隻,一大半兒都聽楊家的調遣。咱們三個如果不給文達兄這個面子,回頭恐怕在海貨上,就得損失一大筆!”朱宏瑞也苦着臉,怏怏地表態,“並且咱們如果現在就跟嚴氏劃清了界限,肯定會助漲韓提刑的氣焰。誰知道,那廝折騰完了嚴家,會不會又把刀子指向咱們?”
“我也是這麼想,總得讓姓韓的知道,咱們這羣人,被逼急了,也有的是辦法,讓他難堪。”鄭百恩再度放下茶杯,輕輕點頭,“常言道,樹大必有枯枝。這麼多年下來,誰家可以保證子侄輩和底下的奴僕們,沒做過任何違背律法的事情!”
“是啊,不查則已,若是仔細查,家家屁股下都有屎。所以,哪怕是爲了自保,咱們也得跟嚴氏共同進退一回!”於文奎立刻接過話頭,大聲總結。
然而,稍作停頓之後,他卻又快速補充,“但是,總怎麼跟,卻需要掌握個度。我的意思是,點到爲止。開春後青黃不接,往年米價也得向上浮動三五成,甚至偶爾還會翻倍。咱們鹽價可以跟嚴家保持一致,至於糧食,就以一倍爲限,再高,就寧可關門不做生意,也不賺這份兒造孽錢!”
“嗯,二位的話有理!”鄭百恩手拍桌案,高聲總結。“人不喫鹽,頂多沒力氣。況且青州距離大海不足兩百里,買不起鹽,弄點海水回家自己偷偷熬一熬,也能對付着過日子。可喫不上飯,肯定會餓死。嚴氏站出來挑頭,咱們不得不跟。但是,咱們三家的底線是,不作惡!”
“對,只跟一半,有底線,不作惡!”
“不作惡。給子孫積德!”
聽他總結得到位,於文奎和朱宏瑞,也雙雙拊掌。
三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狐狸,很快,就根據自身利益,達成了一致
“另外,我以爲,咱們也不能一味硬頂,得想辦法,探聽清楚姓韓的,究竟想幹什麼?知己知彼,纔好從容應對!”既然達成了一致,鄭百恩就不在同一個話題上,繼續浪費更多口水。想了想,低聲提議。
“問題是,那廝做事根本不按常理。像這次,明明大夥都把立功的機會,送到他眼皮底下,他就是按兵不動!”朱宏瑞再度苦了臉,低聲迴應,“他手下那些大頭兵,據說都欠了他的救命之恩,一個個油鹽不進!我這些天,不是沒想辦法,可是,連足色的銀豆子,都沒人肯要!”
“那廝又獨,根本不相信提刑司原來的人馬。如今整個提刑司,能跟他說上話的,只有他帶來的那些個心腹,還有,就是他的小舅子竇沙!”於文奎想了想,也皺着眉頭補充。
“那就想辦法,先跟他小舅子先搭上線。無論女色,還是錢財,全都投其所好!”鄭百恩咬了咬牙,低聲做出決斷,“錢我一個人出,你們兩家幫忙出幾個有眼力,會說話的晚輩,一起捧着他那個小舅子!”
“難!”朱宏瑞依舊苦着臉,連連搖頭,“我派人試過,韓青那個小舅子竇沙,甭看出身於小門小戶,眼界卻高得很。並且對他非常崇拜,寧可放着送到手邊的好處不收,也不肯做對不起他姐夫的事情!”
“咱們又不是想跟他姐夫作對!”鄭百恩皺着眉頭,低聲補充,“咱們只是求一句準話。”
“如果只求一句準話,不如放棄那些常規手段!”於文奎忽然眼神一亮,低聲提議,“別急着送錢送女人,找幾個年齡差不多的,陪着那個竇沙去玩。我聽說,他只有十六歲,想必平時也悶得慌。有人跟他交朋友,帶着他玩,他肯定求之不得!”
“那就別忙着跟他打聽消息,更不要隱瞞身份。乾脆,派出家中的嫡支晚輩出馬,就奔着跟他交朋友去!”鄭百恩立刻得到了提醒,再度快速補充,“讓韓提刑,看到咱們幾家的善意即可。他如果不想把京東東路弄得人人自危,早晚會畫出道道來,問咱們肯不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