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特先生的後半生,都在絮絮叨叨着這樣的話。
“我單知道黑夜是傲羅在林子裏沒法追蹤,會讓我們跑……”
“我不知道林子裏有……”
很長一段時間內,林子裏到底有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但弗林特先生的腦海裏,卻滿滿都是那雙帶着似乎掙脫一切枷鎖的快意的瑩綠色眼神。
“空空空空空——!”
無形的力量在荊棘叢中震撼,根本來不及施咒自保的純血巫師們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就被七零八落地掃上了半空。
魔法水平高一些的,興許還能歪歪斜斜打出點兒毫無準頭的魔咒。
魔法水平比較次的,那就只能驚慌失措地發出尖銳的延遲慘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攻擊並不是一次,試圖落地後立刻展開反擊的心思被拿捏得死死的。
只聽耳畔響起“咻咻咻~”的破空之聲,一道道柔軟卻堅韌的藤蔓捲住了他們的四肢,將墜落的趨勢變爲被控制的困局。
而在那藤蔓之上,忽然破出無數尖刺,扎進了驚慌失措的人們的皮膚。
絕大多數人因爲大起大落的心態,以及巫師也不可能避免的腎上腺素狂涌,甚至未曾察覺到某個部位的微微一麻。
可就在這被破開的小口中,一絲絲奇異的瑩綠色微粒卻融入了他們四肢百骸。
如果麻瓜以科學儀器去監測,肯定無法查知到巫師體內充盈中肆意流動的魔力。
但這些實際存在於世界上的力量,自有其在人體內的運行規律。
瑩綠色微粒探尋的,正是這如同一道道高速公路般洶涌的魔力所指向的來源。
不知不覺間,他們體內的魔力被侵染上一絲綠意。
就像微粒帶有強大的感染能力一般,將這些純血巫師的魔力全部同化。
“好了沒?”
萊茵焦急地詢問着瑪琳菲森的進度。
異心同體的他,當然能敏銳察覺到黑魔後依仗力量的急速消耗。
還是太勉強了。
相比於古代巫師動輒與世界共鳴,生個氣、發個火都能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的時代,萊茵這個當代巫師中比較靠前的存在,魔力也遠遠不足以支持對如此多的人進行同化。
考慮到瑪琳菲森遠未獲得完全體的殘缺狀態,萊茵不由也跟着緊張起來。
計劃再好,也不值得用黑魔後去拼吧?
“沒事兒!就要成了!”
瑪琳菲森的話語中,並沒有對自己狀況的擔憂。
她的情緒很穩定,靈魂也很穩定,以致於萊茵很難去懷疑她是爲了安慰自己,而做出的強撐。
外面的荊棘叢中,純血巫師們已經開始注意到體內的變化。
但是,他們的腦袋上全都冒出了問號。
這是什麼?
爲什麼忽然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匯入自己體內?
爲什麼本來已經腦滿腸肥或者垂垂老矣,而隨之變得不太靈活的軀體竟感受到了青春的味道?
這密林之中對他們發起突襲的人,難道……
是友非敵?
被吊在最前面,本來還努力伸手想去抓掉落魔杖的弗林特先生,終於在此刻回過神來,好奇地看向那瑩綠雙瞳的方向。
在漫天星輝照射下,瑪琳菲森那神祕又高挑的身軀、黑暗又邪惡的裝束被勾勒出來,投射到弗林特先生的眼睛裏。
他的第一個判斷是……
這娘們兒不像好人啊!
他的第二個判斷是……
不是好人,那不就對了嗎?
甚至那籠罩周身的黑袍、慘白猙獰的面妝以及黒巫師招牌一樣的綠色魔力光束,讓弗林特在一瞬間產生了相當大不敬的想法。
這個女人……
不會是黑魔王再世吧?
既然很可能是己方,弗林特那樂觀的大心臟開始活躍起來,衝着瑪琳菲森遠遠喊了起來。
“這位……呃……”
女士?太生分;
小姐?太俯視;
妹子?會捱揍……
弗林特的腦子轉了好幾下,才終於找到了最貼切的稱謂。
“大師!多謝援手啊!”
是不是的先說聲謝謝,口惠而不實的事情是純血家族最喜歡做的。
瑪琳菲森卻好險被他一口喊岔氣兒,幽幽的眼神向着弗林特看了一下,臉上就浮現出一絲笑意。
在她看來,這屬於嘲諷;
在弗林特看來,這屬於……
善意?
或許是極端絕望中產生的誕妄起了作用,弗林特與大部分同伴的想法都樂觀了起來。
後有追兵、身陷拘禁,這時候要是沒個念想,從來只帶給別人絕望、自己卻從未經歷的他們就要崩潰了。
說來很長,其實瑪琳菲森的侵染,只持續了幾個念頭的時間。
“噗通——噗通——”
“哎喲——哎喲——”
純血派們只覺得手腳一鬆,就大頭朝下紛紛栽在了地上。
運氣好的當然是摔進了草叢,除了喫一嘴土沒別的問題。
運氣差的就倒黴了……
林子大了,什麼磕絆沒有?
但即便頭破血流,他們也是喜悅的。
眼前這個神祕的女人,給他們輸入了無以言狀的能量,讓原本狼狽逃竄的他們感覺到了……
強大的力量?
準確說,是生命,或者說起碼類似於生命。
但以食死徒爲主要構成的純血派們,顯然無法真正領悟到生命的存在感。
當然,就算這羣人日常不太當人,可他們多少還是有一些“優點”。
比如……欺軟怕硬。
自以爲獲得力量的純血派們,沒有頭腦發熱到轉身去和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追進來的傲羅們大戰,反而紛紛聚集到了以瑪琳菲森爲圓心的圓弧地帶。
他們的眼睛裏有怯懼、有傾慕、有狂熱……總體而言,是一種被向心力趨勢的狀態。
黑魔王離開後,他們已經星散……自以爲……很多年了。
在這麼多年裏,他們也如今夜般搞了很多事,成功倒是都挺成功,可在大局上說於事無補。
“純血的時代”彷彿就是一個笑話,就算內心再堅持的鐵桿,心裏也不是不明白這一點。
尤其現在,鄧布利多沒有退場的跡象,萊茵·萊爾卻又掀起了風頭。
從麻瓜王妃進入霍格沃茨那一刻開始,他們心中深藏了許多年的焦慮就徹底爆發。
此時,一個足夠強大的領頭羊,似乎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大師!”
弗林特很清楚大家的想法,於是代替他們說出了此刻的心裏話。
“您如此熱心相助,我們感激不盡。”
“不知道此番出山,您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是的,純血派的另一個“優點”,就是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的需要已經滿足。”
有些疲憊的瑪琳菲森笑了笑,對眼前諸人誠摯地點點頭。
“謝謝。”
謝謝?
純血派們先是一愣,接着面面相覷。
這世上,還真有免費的午餐了?
又或者……
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代價已經進行了支付?
就在衆人驚疑不定的當口,眼前的女人忽然提起被她倚靠在樹幹上的寶珠法杖,在地上頓了頓。
“詛咒!賜予與……”
瑪琳菲森清亮的話語,在密林中形成了共鳴,鑽進了所有人的耳朵。
“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