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沒有擡頭，面前的男人不放心，原本想擡手但想到了什麼又將手放了下來。
“你擡頭讓我看看。”他怕葉籽又是在自己憋着。
葉籽沒辦法，這才慢吞吞地放開自己捂着額頭的手，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
近距離站到一起的時候葉籽才發現，他真的好高……
自己在這個距離正常擡頭只能看到他制服的第一顆釦子，再往下，是帝國獨一份的胸章，以及鋪滿寬闊肩膀的榮譽勳章。
難怪撞一下這麼疼，原來是撞到制服的扣子上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也不知道和她差不多身高的人和他說話的時候脖子會不會疼。
西德看着站在他眼前卻還在發呆的人，有些不滿地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額頭。
“嘶……”葉籽的思緒立刻被一陣輕微的疼痛帶了回來。
“你不是說不痛嗎？”看到她終於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西德滿意了。
這麼一會她的額頭就已經泛着紅了，說沒事纔怪，他還想伸手看看有沒有腫，對方卻縮了一下沒讓他碰到。
“剛纔沒感覺，而且也沒什麼大礙。”
略微有些涼意的指腹觸碰到自己額頭上的觸感還殘存着，葉籽的心跳亂了一拍，在他伸手的一瞬間瑟縮了一下，躲開了他的手。
他們這個樣子好像有點奇怪，尤其是這裏還是療養院。
西德擡着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兩秒才放了下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一手插在兜裏，對葉籽說：“待會去擦點藥，不然晚上要腫。”
葉籽腹誹：誰讓你們的制服釦子做這麼扎人，連衣服都要這麼防身的嗎？
她覺得有點不耐煩，張嘴說了句：“知道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僵住了。
葉籽抿了抿脣，想把剛纔說話的自己掐死！
明明應該是有點惹人嫌的語氣，偏偏她說話的時候帶着一絲熟人間的親暱，這句話聽起來不像不耐煩，倒是挺像撒嬌的。
西德咳嗽了一聲，轉身背對着葉籽，說道：“我這兩天也會在這裏，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
在葉籽看不見的地方，西德勾了勾薄脣，眼角都帶着一絲笑意，在金色的髮梢遮擋下，耳根微微泛紅。
“哦，我知道了。”秉承着少說少錯的原則，葉籽乾脆不說話了，只管答應。
西德身上還有公務，今天過來也是剛好遇見的葉籽，跟她交代完之後也準備離開了。
但他一雙長腿纔剛擡腳，葉籽就叫住了他。
“等一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西德回頭，駐足等她說完。
“剛纔這裏的病人過來找我，引起了駐守士兵的警戒，他們爲什麼不敢靠近那棟樓？”
從領頭的士兵退回去的那一腳葉籽就注意到了，他們所有人都在刻意地避開自己住的那棟樓，這讓葉籽有點介意。
西德聽到她問的問題，回身看向她，“你怕安德森有什麼圖謀不軌的計劃？”
他對葉籽的想法瞭如指掌，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她想問的實際問題。
葉籽移開視線，有些心虛地掙扎了一下：“我沒有，就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不過，他怎麼對自己的想法這麼瞭解啊？
西德輕笑了一聲，對她說：“很簡單的理由，你見過他們發狂的樣子嗎？曾經住在這裏的醫生和護士被攻擊過，差點出事。”
所以，葉籽看到的那個距離就是分界線，一旦他們越過這條線，就代表着他們失去了自控能力，駐守在這裏的士兵們會直接將他們控制起來。
聽到這裏，葉籽有點唏噓。
曾經他們都是被大家敬仰的軍官，但現在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把自己隔絕起來，但凡跨過一步，都會被當做精神失常的人。
而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默認的。
西德看她垂眸不說話了，問道：“覺得他們可憐？”
葉籽第一時間搖了搖頭，但隨即又停了下來，她無法忽視心裏確實有這樣的感覺。
“在出徵之前，他們都是宣誓過的人，他們沒有一個人是會後悔的。”西德看着她安慰道。
但真的是沒有一個人後悔嗎？每次發狂之後清醒看到自己的那副樣子，不可能每個人都能從容應對，但至少他可以保證，在當時他們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是沒有一個人心裏有過後退的想法的。
對於葉籽來說，這有點遙遠，西德也不想讓她想太多，於是岔開了這個話題。
“安德森讓你在這裏待幾天？”
葉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回答道：“兩天，我後天早上回去。”
西德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葉籽也不知道他問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兩人此時也沒什麼別的話題可以聊的，氣氛一度陷入了尷尬中。
葉籽先忍不住動了動，對西德說：“那，我就先過去了。”
雖然昨天的實驗還挺成功的，但依舊任重道遠，她還要過去準備一下接下來的東西。
西德點頭，“好。”
花式這麼說，但他站在葉籽面前一點也沒有讓位置的打算，把她的前路擋得死死的。
葉籽沒辦法，只能繞了一下，往他旁邊的小路走了。
在她走之後，西德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人了才轉身離開這裏，回到了旁邊的帝國研究院去。
不遠處，原本是打算出來曬曬太陽的幾個人躲在柱子後面，等到兩人都走了之後才從柱子後面出來，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樣子。
“剛纔這是我們的西德將軍？”其中一人開口，使勁拍了拍旁邊的人的肩膀，試圖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
“嘶，別拍我，你沒做夢！西德將軍原本就和葉籽小姐這麼熟的嗎？他居然也會問別人這樣的私人問題唉！”
“不是，你們不覺得葉籽小姐這個反應纔不對勁嗎？你出去找找，誰敢在面對西德將軍的時候直呼其名還這樣叫住他？”
“這都不是關鍵啊你們這幾個呆瓜！葉籽小姐撞到將軍後將軍的第一反應爲什麼會是想看她受傷沒有啊！你見到過他還想摸別的女人的額頭的嗎？！”
全體沉默了。
好像……還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