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如芒在背地坐在座位上，她垂着頭，臉側的頭髮落下，虛虛遮住她驚訝的表情，還沒能從適才的招呼中回過神來。
顧衡這是在搞什麼啊……
手中的手機震動一聲。
【蘇霖霖】：？？？
【蘇霖霖】：剛剛發生了啥？
【蘇霖霖】：我聽到後面有人在討論你和顧衡。
“……”江棠無言以對。她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
偷偷掀眸覷一眼顧衡，正一本正經地講着課件，神色自若，絲毫不受影響，彷彿剛剛發生的事只是江棠自己腦補出來的。
而坐在她左手邊的一位女生，自從顧衡進來後，便帶着試探與敵意不停地向她使眼刀子，清楚地提醒着她，顧衡就是對她做了點奇怪的事。
江棠整理了下頭緒，順着記憶搜尋他這麼做的理由，來來回回捋了幾遍，得到了一個可能性——大概是吃錯藥了吧……
不過有什麼胃藥會傷到腦子，江棠暫時不準備去思考。她的心亂糟糟的，需要一劑鎮定劑來抑制住。不然她就會放任自己胡思亂想，最終得到他喜歡自己的結論。
於是她就這麼僵着臉，硬捱到下課。
顧衡照例被一羣人圍住。蘇霖霖和江薛走到前面來，擠在她旁邊的空位上。江薛湊上臉：“來來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江棠翻了一個白眼。
“棠棠。”蘇霖霖也露出八卦地表情，“快跟我們說說。”
這兩個進展比她快的一對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麼。江棠無語：“你們怎麼不跟我說說你們的事？”
蘇霖霖不好意思起來：“我跟你說過啊。”
江棠想想還真是，只不過她不願意聽。
“我真的不知道。”江棠坦白，“他就是給我說了聲早。”
“哇塞。”蘇霖霖作出花癡狀，“好浪漫哦。”
江棠：？
江薛：？
江薛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這有什麼？”
蘇霖霖如今在他們面前放得開了些，反駁道：“你不懂。”
“……”
江棠沒敢吭聲，因爲她也不太懂。畢竟她不久前替顧衡找的藉口是喫錯了藥。
講臺前的人羣漸漸散開，只剩下最後一兩個人堅持着。其中一個就是上課時坐在江棠左邊的女生。
蘇霖霖瞄了一眼前面，曖昧地笑笑：“我們不打擾你了。”
江棠：“趕緊走，看着你們心煩。”
二人走出教室，江薛的手中還幫忙提着蘇霖霖的包。
真是膩的慌。
江棠手頭沒事，也就乾坐着等。原本以爲幾分鐘就能結束，那個女生卻硬生生拖了半個小時。女生站在講臺前，正好擋住了顧衡。上半身前傾，時不時傳來做作的嬌笑聲。恍如被人捏住了嗓子，聲音又細又尖，嘴邊一直掛着一句：顧老師，這個我也不會。
江棠在底下冷眼瞧着，忽然覺得索然無味。想當初她也是這麼接近顧衡的。就像是自己盯上的肥肉，別人也想來分一口。不但有這個想法，還付出了行動。
心裏說不出的堵，覺得眼前的場景略微諷刺，她脣角掀起譏誚地笑。拿起包，江棠起身，不準備再在這個鬼地方呆下去。
椅子的拖拉與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
講臺上的人倏地噤聲。江棠頭也沒回的往外走。
“江棠。”
雖然生氣，她還是止住了步伐。
顧衡：“去我辦公室等我好嗎？”
江棠回身望過去，他認真地注視着她，在等她的回答。那個女生還維持着前傾的動作，也扭頭看她，表情露出詫異和難堪。
俄頃。
江棠抿了抿脣，說了聲：“好。”
顧衡的神態柔和下來：“我很快過來。”
江棠訥訥地點頭，走出教室前往三樓。
辦公室的門開着，她敲了敲再進去。裏面有個陌生的老師，循聲擡頭：“有什麼事嗎？”
江棠：“顧老師讓我在這裏等他。”
“好的，隨意坐。”說完，那老師又將頭低了回去。
江棠坐在了平時的位置上，盯着對面顧衡空空的椅子有點出神。
現在她真的有些揣摩不透顧衡的意圖了。按理說，她今天並沒有藉口找他，只是習慣了坐在那邊等。等煩了也就什麼也不顧忌走了，沒想到卻被他喊住，跑來了辦公室。難道他是有話要對她說？
她又坐立不安起來。
十分鐘後，顧衡回到辦公室。
“久等了。”他說。
江棠：“沒有。”
他坐下，眉眼間含着些許疲乏。
江棠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他也不過才生過病。她關切地問：“你身體好點了嗎？”
側臉清俊，掛着迷人的微笑。陽光灑在他身後，爲他披上了層柔光。
江棠心跳漏了一拍。
“沒事……”
他沒多在意她的反應，扭頭回去繼續翻找着桌面上的書。
過了一會兒，抽出了一本，推到她面前。
“這本是你接下來需要學的。”
書面上的幾個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心動曖昧的氣氛蕩然無存。顧衡沒給她反駁的機會：“你接下來有課嗎？”
“沒有。”
“那就在這裏複習吧。”顧衡語氣淡淡，仿若是個很普通的建議。
江棠的怒火霎時被平息。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不愧是個老狐狸，有辦法讓她心甘情願的學習。
室內的老式空調發出‘嗡嗡’地噪音，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氛圍悠閒又閒適。
在江棠翻到第十頁的時候，辦公室裏另一個老師起身上課去了。不過須臾，空間內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遲來的不自在將江棠圍繞，她已經看不進去書了。她稍微坐正，趁着顧衡專注手頭工作，悄悄地打量他。
顧衡卻跟腦門上長了眼睛一樣：“看什麼？”
江棠一噎，不動聲色地移回目光：“看書呢。”
“……”顧衡輕笑一聲，撩眸看她。
江棠能清楚地察覺腦袋上無法忽視的視線，但這會兒她並沒有與他對視的勇氣，於是硬着頭皮，神情僵硬地維持着動作。
“那天你去酒吧了？”
江棠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上次朋友圈的事。立即澄清：“我沒有，不是我。”
顧衡頓了頓，沒跟她繞，提起她朋友圈的內容：“怎麼心情不好？”
她嘴脣翕動了一下，不知道怎麼說。好半會兒，她纔回答：“跟朋友吵架了。”
瞧着她的神色，他問：“現在和好了？”
“嗯！”她點點頭，嬌俏一笑，臉側露出可愛的梨渦。
傻笑了半會兒，驀地發覺顧衡沒了動靜。眼眸轉過去，見他正盯着她臉上梨渦的位置，神色隱晦不明。江棠有些窘，下意識收起了笑容。
顧衡面色如常的挪開目光，聲音啞了似的：“心情不好不該喝酒。”
“嗯……”江棠不自然地垂下頭。一時間忘記了反駁。
房間重歸寂靜。
空調的風吹動江棠額頭的劉海，即便室溫低到二十四度，依舊讓人覺得燥熱難耐。
不用照鏡子，江棠都知道自己的臉肯定又紅了。
幸好顧衡沒有繼續盯着她瞧，否則她會憋得像個煮熟的蝦，江棠神色逐漸鬆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顧衡關上電腦，問她：“去喫飯嗎？”
江棠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裏，重重的點點頭。
“喫什麼？”
江棠想了想：“食堂吧。”
還沒到下課的時間，食堂的人並不多。
早來的好處就是，飯菜都是熱的。江棠笑眯眯的選了幾個賣相不錯的菜，都是顧衡刷的卡。
她端着盤子，腳步輕快地走到某個熟悉的角落。跟在她身後的顧衡看見她走的方向，挑了挑眉。
顯然就是當初她追着要陪他喫飯的位置。
“老師，要一起喫嗎？”她單手支着下巴，眼中閃動着狡黠。
顧衡面容沉靜，看了看她，作勢要走。
“誒——”
腳下一頓，背對着江棠的他勾了勾脣角。轉身的瞬間，又消失不見。
江棠無辜地眨巴着眼睛：“我錯了。”
顧衡眸中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慢條斯理地走回位置上坐下。
江棠這次胃口要比之前的好，喫光了三分之二的菜。她的動作比顧衡快，喫完後就開始觀察顧衡喫飯。
“老師，你要多喫點。對胃好。”
顧衡嚥下口中的菜：“我喫的好像比你多。”
“沒有啊。”江棠掰着手指頭，“之前我們去喫川菜，你都只吃一點。基本上都是我喫完的。”
顧衡擡睫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江棠回憶着，突然一個念頭在腦海閃過——話說得了顧衡有胃病能喫川菜嗎？
“……”江棠努力想着記憶片段裏的細枝末節。
想起上一次喫完川菜後，他去藥店提回來的塑料袋，裏面是一盒胃藥。
江棠張了張嘴巴：“你，你不能喫辣！”
顧衡神色淡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不過江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她懊惱地摸了摸腦袋，莫名對自己來了氣。
“你胃病不會是因爲和我喫飯才復發的吧？”
顧衡眸光從她面上掠過，溫聲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