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綜]非人類的日常 >第 11 章 第十一日
    忍足侑士和松崗花音兩個人的感情變化似乎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從以前兩個人的形影不離,到現在少年眉眼間透露出了煩躁不耐,少女則是惶恐而害怕,這種轉變只要是有心人就能夠發現。

    比起剛進入冰帝時的松崗花音,如今的女孩整個人顯得陰鬱至極,她抗拒着所有人的靠近,整個班上大概也只有端木百惠和她講話她纔會搭理一二。

    那頭讓人豔羨的順滑金髮現在變得就像是抽光了水分,暴曬了很久的稻草,她在學校裏幾乎是沒有任何表情,慘白的膚色,陰沉的臉色,還有那死氣沉沉的眼眸就像是從腐朽長滿了枯草的墳墓中爬出來的女鬼,如果說以前的松崗花音雖然有些膽怯,但整個人是討喜的,那麼現在的松崗花音則是讓人看一眼便不想靠近。

    她開始變得神經質,情緒也開始變得容易歇斯底里,甚至是好幾次與在背後議論她的同學差點打起來。

    漸漸地,端木百惠也開始不願意與松崗花音搭話,每當與少女搭話時,她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彷彿面前面對的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而是一頭隨時會暴起,將她撕碎的兇獸。

    那雙曾經讓她讚歎不已的美麗眸子,以前裏面的澄澈天真、美好良善都消失不見,如今充斥着疲憊與厭倦。

    宛如一個飽經滄桑受盡折磨的老人。

    端木百惠很敏銳的察覺到,松崗花音和忍足侑士的感情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轉變,然而就算是這樣,他們兩個還是沒有分手。

    互相折磨着,又互相愛戀着。

    棕發少女抿了抿脣,不再看着縮在角落中不停玩着手機的松崗花音,重新將視線投向了正在講課的老師。

    老師的面容算得上是有些英俊,聲音也很好聽,他正在講述着期末計算機考試會考到的一些問題,看似溫和的深棕色眸子轉了轉,視線最後落在了被調到最後一排的松崗花音身上。

    裏面病態讓人覺得恐怖的情感漸漸浮現了上來。

    玩着手機的松崗花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猛然擡頭,站在講臺上的坂口和也對她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瞬間少女的瞳孔驟縮,她開始忍不住地想要乾嘔,現在已經是下午,哪怕早餐和午餐都沒有喫,卻仍然覺得胃裏翻江倒海。

    她想起了坂口和也拿着相機對她的威脅,想起了喂到她嘴裏的藥物,想起了在她身上不安分的雙手,想起了不得不聽眼前這個畜生的話而產生的屈辱。

    渾身冰涼,如墜深淵。

    她趕緊低下頭,不停地按着手機,似乎這樣就能逃避所有的一切。

    松崗花音:「侑士,你在聽課嗎?」

    松崗花音:「我好害怕,過來找我好不好?」

    松崗花音:「他在看着我,他一直在看着我,我不知道我現在和你說話他知不知道」

    松崗花音:「我去找你可以嗎?帶我出去吧,我不想在學校了,學校太可怕了」

    松崗花音:「回一下我短信好嗎?求你了,我需要你」

    松崗花音:「爲什麼不回覆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其他人了?你變心了嗎?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忍足侑士你還有沒有良心?」

    松崗花音:「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

    ……

    松崗花音:「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的」

    松崗花音:「原諒我好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會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的」

    ……

    然而直到下課,她的短信一直沒有人回覆,就如同是投入了深海的石子,無法激起任何波浪。

    松崗花音感覺她的周圍似乎有着一雙雙手想要將她拉入深淵,她掙扎着咆哮着求救着,沒有任何人能夠聽見她的呼喊,她使勁朝着最愛的人伸出了手,可是他卻轉過身留給她一個背影。

    皺着的眉頭,不耐煩的語氣,冷漠的神色,逐漸減少的見面次數,不回的信息,消失的晚安與早安,還有那不再對她展露出笑容的英俊面容。

    一點一滴,一滴又一滴,匯聚成了絕望的旋渦。

    沒有人能夠聽見她的哀嚎,松崗涼如此,端木百惠如此,忍足侑士亦是如此。

    她所有的聲音都被一層看不見的玻璃隔絕了起來,就像一隻關在了籠子中的野獸,哪怕將身體撞擊得鮮血淋漓都出不去,只能夠發瘋地嘶吼着。

    松崗花音看着手機裏面和忍足侑士的合照,她將臉埋在手臂中,透明的液體砸到了手機屏幕上面。

    她不可能冒着失去忍足侑士的風險和他說她和坂口和也的事,而忍足侑士也不知道松崗花音所受到的不僅僅是造謠和誹謗那麼簡單的事,那所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傷疤都在她的自愈能力下很快癒合,這種力量於松崗花音而言根本沒有帶來什麼好處,如今帶來的不過是痛苦罷了。

    我被她們拳打腳踢,她們將我的頭髮大片大片的撕扯下,頭皮被扯出了細細密密的血液,她們將我拖到隱密的角落中,扯開我的衣服對我進行拍照,甚至是用刀劃開我的皮膚。

    你能感覺到我的痛苦嗎?你信嗎?你相信一個身上沒有任何傷疤的人的這種說辭嗎?

    不會被相信的,說出來也只不過是被人懷疑嘲諷,最後再被封上一個「騙子」的稱號。

    她最終什麼都不能說,每天做的事只有粘着忍足侑士,然後暗自祈禱希望他能夠發現,希望他能夠將她救出。

    女孩一面期待着忍足侑士能夠發現她的痛苦,一面卻又恐懼着忍足侑士發現後會離她遠去。

    忍足侑士是光,而她則是一朵向陽花,失去光的向陽花會死掉的。

    很快,松崗花音的手機震了震,彈出了一條消息。

    最喜歡的侑士:「今晚有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女孩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她默默將手機放回了抽屜,安靜的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的模樣就像是一隻無力反抗等待被宰的羔羊。

    你是我的光呀。

    離開光我會死的。

    真的會死的。

    ####

    與怪物戰鬥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爲怪物;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這句話是松崗花音從教科書上面看到的,不愛學習的她表示並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直到多年後她重新看到了這句話,才恍然明白其中的含義。

    而這個時候,強大到讓人畏懼的她已經不再害怕黑暗,也不再害怕孤身一人,她的存在便是黑暗的本身,普通人類信奉於她,魑魅魍魎臣服於她,世界會因爲她的力量有所改變,她再也不是那個曾經無力弱小,只能夠任人欺負的女孩了。

    她不會再恐懼疼痛與傷害,之前所經歷過的所有苦難已經都不值一提。

    松崗花音如同書中所說的,與怪物搏鬥,最終她成爲了怪物,凝視着深淵,最後她盤踞在了深淵深處。

    她時常在想,是不是殺掉坂口和也,一切的痛苦就會結束,所有的不堪以及醜陋就不會有人知道。

    然而殺掉坂口和也之後呢?她真的能夠做到天衣無縫逃脫警/察的追捕嗎?就算有少年法的保護,忍足侑士真的會和一個殺人犯在一起嗎?

    一旦被抓住,那麼她和坂口和也的事情也會被公之於衆,她根本不能夠承擔起殺人的後果。

    坐在牀上的松崗花音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坂口和也,眼中的殺意愈發地濃郁,她的手動了動,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不能殺掉這個男人。

    她覺得很疲憊,不是身體上的疲憊,強大的自愈能力能夠讓她身上的傷口很快癒合,但癒合之後她便會更加嗜睡,精神方面也更加容易感到疲憊。

    這種癒合能力並不是無限制的,而是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不過只要她能夠和忍足侑士在一起,只要他們還有着未來,那麼這一切就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這個時候的松崗花音並不知道,有時候希望往往是最大的苦難,因爲它會讓人的痛苦延續,使她束縛,令她不得自由。

    她便因爲這虛無縹緲的希望,最後踏入了深淵。

    過度渴望着愛、渴望着認同、渴望着幸福,渴望着與忍足侑士美好的未來,也就造成了她性格中的偏激與歇斯底里。

    求而不得,往往墮落成魔。

    她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已久的駱駝,身上厚重的行李就是那黏膩恐怖的暴力與黑暗,她匍匐掙扎着前進,充滿了陰鬱氣息的眼眸始終閃爍着星星點點的亮光,女孩望向遠處的眼神渴望而綿長,前方有着讓她寧願負重前行,也不願意停下腳步歇息的事。

    然而令松崗花音沒有想到的是,當所有隱瞞着的醜陋被揭開,當所有的惡意被□□裸地放大,無論她怎麼努力,無論她怎麼忍耐,等待她的並不是渴望已久的美麗綠洲,也不是充滿了花香氣息的極樂淨土,而是那充滿了噁心臭味的地獄。

    她在深淵邊搖搖欲墜,在沙漠中踽踽前行,而當最後所有的事情被揭開,她得到的不是救贖,而是地獄。

    因爲,忍足侑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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