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玉進屋拿了毯子搭在我身上嘮叨着叫我別睡着了容易着涼。
我忍不住抱怨:“早上天不亮你就催促我起牀,我現下能不困嗎。”
壁玉:“那你以後晚上睡早一點嘛,晚上不睡覺熬鷹似的看書,早上起牀又跟要命似的,那些個雜書白天看不是更好。現如今王爺回府了,哪能還像從前一樣。”
我哀嘆:“我還是更喜歡從前蕭麒沒回來時我佔山爲王沒人管的日子。本來以爲他們來了會熱鬧些呢,誰知一個兩個的都不理我,反倒累我天天得端着裝着,還要早起。好沒意思。”
紫硯端着盤青梨從屋裏出來,“啊”的叫了一聲,一副見鬼的表情,“小姐——”
壁玉呵斥:“紫硯,你又要死了,說了八百遍了,不準大驚小怪,不準咋咋呼呼,你又鬼叫什麼!”
見紫硯沒還嘴,壁玉順着紫硯目光看去,臉紅一陣白一陣:“王、王爺。”
我睜開眼,扭頭望去,蕭麒定定站在樹下!
他怎麼總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也不知我方纔的話他聽到沒有……
我從竹椅上起來,撥弄下睡亂的頭髮,尷尬一笑:“王爺,您沒去早朝啊。”
蕭麒:“明日父皇在宮中設宴,你與頓珠也在受邀之列,好生準備着。”
我微笑答:“我會的。”
蕭麒又道:“那年,太后給我做了一件絳紫直襟蟒袍,你找出來。”
壁玉進屋,沒一會捧了一件紫袍出來。
那件紫袍我認得。我與蕭麒成婚的第三個月,他自請跟隨我舅父上戰場,臨走前,太后爲他和我舅父各做了一身新袍,說是讓他們回來慶功的時候穿。
我眼睛不由的一酸,舅父那件永遠也穿不上了。
蕭麒拿過紫袍,又吩咐道:“拿把剪刀來。”
壁玉又進屋拿了把剪刀出來。蕭麒接過剪刀,一下朝衣裳袖口刺了下去。
好好的衣裳,活生生給他刺破一個洞!
我大驚,“你這是做什麼?”
蕭麒將衣服遞與我,“拿去縫補一下。”
“你這究竟是爲何?”
我萬般疑惑。他這是什麼意思?鬧着玩呢?
蕭麒:“你照做便是,問那麼多做什麼。”
我只好將衣服遞給壁玉,“拿去好生縫補。”
蕭麒卻道:“我說,要你拿去縫補。這是太后親做的衣裳,你也要假手他人嗎。”
我不懂。
太后親做的衣服他自己還捅破一個洞,怎麼就不許我假手他人了……
我賠笑解釋:“我自然是很願意親手縫補的,但我的繡工實在是上不得檯面。壁玉是最擅長針線的。”
蕭麒不說話。
我只得敷衍:“那,我親手縫好了。等我縫好了再給你送到書房。”
我心裏盤算着一會叫紫硯上手也能縫補個差不多。
可蕭麒卻說:“現在縫,我就在這等。”
…..
我實在搞不懂,他這唱的是哪一齣。
故意折騰我嗎?
壁玉拿來針線和繡框,替我穿好線,綁好框後,退到一邊憂心忡忡。
蕭麒不說話。
我只好硬着頭皮拿起針縫補。
袖口原本是紫竹紋,我必也得繡個竹紋遮掩。
第一針下去….紮了手了。
我忍着疼不敢表露出來,繼續若無其事的引針。不就是一片竹葉嗎,又不是鳳穿牡丹,我大抵也能繡的好的。
我心裏想的是一片竹葉,可奈何繡出來的….我瞥了眼旁邊的壁玉,看她比我手下竹葉還要扭曲的眉頭,我知道,我成功的毀了這件新衣了….
我捧着衣裳跟蕭麒賠笑:“我說了我繡工很爛的,這下你信了吧。要不,我叫壁玉拆了重新縫補?”
蕭麒不說話,接過衣裳,起身走了。
我躺在竹椅上懊惱不已。
紫硯在一旁憋笑。
我氣道:“千萬別笑出來,敢笑我罰你晚上不許喫飯。”
紫硯哈哈爆笑出聲,“對不住了小姐。拼着晚飯不喫我也得笑出來,不然要憋出內傷。你剛纔縫補的樣子就像八十歲的花眼老太太在找芝麻,又認真,又焦急,又無用。最後繡出來的那哪是竹紋,分明是爬到衣服上一條肥蚯蚓!還有還有,剛第一針下去的時候你是不是扎到手了?手一抖都差點把布框給扔了,皺着眉頭抿着嘴還不敢吭聲,擱平時你早叫喚了。我這又是想笑又是擔心的,生怕你再紮了手。”
壁玉:“別說紫硯了,就連王爺都笑了。”
“他真笑了嗎?”
壁玉:“雖然不大明顯,但他真笑了。”
我意外:“可惜了,我沒看見。三年了,我還從來沒看過他笑過。他笑起來什麼樣?”
壁玉:“跟平時也沒多大區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就是,眼睛稍微眯了一下,嘴角稍微彎了一下。”
我更疑惑了。我繡成那樣,他竟然沒有生氣。
紫硯:“小姐,你說,明天王爺會不會穿那件衣裳赴宴?”
我搖頭,“不會,絕不會。”
可我失算了。
第二天,蕭麒真的穿上了那件衣裳去赴宴!
我坐在馬車上眼睛死死盯着蕭麒袖口的肥蚯蚓,萬般不解。他這是要做什麼?羞辱我嗎?羞辱我也不能不顧自己顏面吧?
我也沒招惹他啊…..
進了宮,入了正殿,我環顧四周,終於在一堆人看到煥哥哥。可惜,並沒有見錦屏。
宴席上大都是北狄歸來的武將。女眷卻不多,除了皇后就只有我和頓珠公主。
我忽然明白,我不是來陪襯蕭麒的,是來陪襯頓珠公主。
皇帝招呼蕭麒坐了席下左邊第一個位置,旁邊是北狄王涅榮和頓珠公主,對面是太子蕭念。
蕭唸的目光不加掩飾的落在頓珠身上。我有些慶幸錦屏沒有出現在這裏。
皇帝舉杯,第一杯酒慶祝大梁和北狄休戰。涅榮和頓珠端着酒杯站起,看不出喜悲,昂頭喝下。
第二杯酒,皇帝灑到席下,敬了埋骨北狄的大梁將士。席下武將紛紛站起共飲。我心頭一熱,想起我舅父,忍不住端起酒杯喝了昂頭喝了滿滿一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