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墮胎藥,你喝了沒有?”
錦屏搖了搖頭,伸手摩挲自己的肚子,面如死灰的臉上忽然有了些光彩,神色溫柔起來,一字一句道:“他既投胎到我腹中,便是緣分。生,我同他一起生,死,我也同他一起死。”
我震驚。拉過錦屏手勸道:“你可不要再糊塗了!這孩子,蕭念不認,萬萬生不得!生下他,宋家如何容的了你,這京都城如何容的了你!”
錦屏:“容不容的下又如何。如今我已心如死灰,若沒了他,我也沒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我急的不知道勸什麼好。
我舅父生前曾說過,我和錦屏還有陶煥,三人裏,錦屏是最冰雪聰明的一個,看人看事一眼便能看透。
可如今她怎麼就看不透蕭念並非良人!!
錦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我憤憤道:“你確實很蠢,任由他如此欺負你!但凡聰明一點,你也不會到現在還放不下他,非要生下他不認的孩子。”
錦屏喃喃道:“我又何嘗不知自己是飛蛾撲火。他自小便是喜新厭舊的,喜歡必要得到手,不喜歡了再寶貴的他都棄之如敝履。那年父親壽辰,他來府上拜師謁,我們第一次相見。我記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我捧着件狐皮鶴羽斗篷走在院子裏,他忽然出現,走到我面前,說那件斗篷很好看。我說那是我準備送父親的壽禮,他卻從自己腰間解下一塊玄色玉佩,說那玉佩是他珍愛之物,拿着玉佩要跟我換斗篷。我還未應承,他不由分說將玉佩塞與我手中,拿起斗篷披到自己身上,還轉着圈的問我,威武不威武。”
我忍不住道:“他那是一貫的厚臉皮,強索強要!”
錦屏卻道:“我當時心裏卻很羨慕,世上竟有這等肆意之人。”
我大無語。書上說情人眼裏出西施果然是沒錯的,錦屏那麼聰明卻只看得到蕭念肆意,完全忽視其妄爲!
錦屏望着我繼續道:“蕭念資質平平,不如你的景安王智慧,不如景安王驍勇,也不如景安王沉穩,可這一點肆意瀟灑,卻是景安王,連帶你我,都不曾有的。”
“所以你就死心塌地愛上他了?!”
錦屏:“他也曾對我很好。”
我忍不住嘟囔:“你還知道是也曾….”
錦屏苦笑了下:“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樣,明明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肯承認,不甘心放手。這就是所謂當局者迷,身不由己。有一天,你也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明白一顆心給了別人了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我忍不住道:“若真如此,我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喜歡上別人,我的一顆心就爛在我自己的肚子裏誰也不給!”
錦屏望着笑着搖頭:“傻丫頭,這世上有誰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我怔怔道:“老天真是不公,爲何就不能一心換一心呢。”
錦屏神色黯淡下來,平靜道:“這是我自己選的路,你不要爲我心焦,生死由命罷了。若他日我死了,今日還能見着你一面,也不枉我們姐妹一場了。”
我坐牀邊仔仔細細想了一通,緊拉着錦屏的手道:“錦屏,你若非要生下這孩子,就聽我的。蕭念那個鐵心石頭腸子的是指望不上了,可這世上男子又不是隻他一個。你若願意,我煥哥哥是一定願意娶你的。”
“這不是連累,他一直對你——”
錦屏打斷我,目光堅定:“縱使他願意,我也不願意。”
我無可奈何:“那你打算怎麼樣呢?”
錦屏:“我說了,生死由命。你答應我,這事千萬別同任何人說,也別同陶煥說。他那個炮仗脾氣,知道了定會鬧出大事。更不要同蕭麒說。據我想,將來早早晚晚,蕭麒和蕭念必是死敵。我的事,他若知道了,終是禍患。”
我只顧落淚。
錦屏:“你快答應我呀。”
我只好點頭,“我答應你,誰也不說。”
錦屏:“我知道你爲我着急,可你幫不了我,誰也幫不了我。你回去吧,我累了。記得答應我的話。”
我抹了把眼淚,“你歇着,我明天天黑了再來看你。你有什麼想喫的,想要的,都告訴我,我明兒帶了來給你。”
錦屏搖頭:“你無需——”
“我是必來的,你攔不住。但你放心,我會很小心的,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的,我保證。”
我起身,“那天我同你說過,就算全天下拋棄你,我和陶煥也不會,不是頑笑。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會陪着你的。”
錦屏泣不成聲,拿被子矇住頭,“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我也哭得說不出話,只好留下一句“等着我”,轉身離開了。
從錦屏的院子出來,劉安從一棵樹跳下來。他盯着我瞧,我轉過臉,“別看我。”
劉安:“你怎麼哭了?”
我沒答,他也沒再追問,只默默跟在我身後。
走了許久,我轉身對劉安道:“你明天能還來幫我嗎?”
劉安點頭。
我想了想又囑咐:“今天我來這裏的事,你不許同陶煥講,更不許同蕭麒講。”
劉安:“你放心,我誰都不會講,我發誓。”
我微微一聲嘆息,“何必發誓,我若不信你也不會拜託你了。”
回了府,細竹甬路上碰上頓珠。
頓珠問道:“你怎麼一臉喪?”
我忽然不想理她。若不是她橫空出現,錦屏也不至於落此絕境。
頓珠見我不理,問紫硯:“你們小姐怎麼了?”
紫硯也沒好氣:“心情不好唄。比不得公主你,遊湖賞楓,佳人成雙對,快活的很。”
頓珠:“這可沒意思了。我之前分明邀請過你家小姐的,她自己不願意去。”
我停下腳步忽而轉身,問頓珠:“招搖的滿城皆知,你是決意要嫁與蕭唸了嗎?”
頓珠:“我招不招搖嫁不嫁的,與你何干。”
我氣煞。
又是與我何干!她與蕭麒是商量好了如何敷衍我嗎!
我氣道:“與我無干你幹嘛住到我的府上!我看你不如直接搬去太子府好了!”
我氣呼呼的走開。頓珠在我身後喊:“別以爲我不知道,我跟太子好,斷了你好姐妹的路了,你替她喫醋。蠢貨!”